“花木兰,你……”
“夏将军,你不能让花木兰被他们带走。”中军的鹰扬将军库莫提绕过半个校场,来到了夏鸿的面前。
素和君微微往后退了几步低下头,掩住自己的面目。
“库莫提将军,你为何……”
“我听麾下说右军出了个厉害的人物,心中好奇,过来看看。”
库莫提为人洒脱,与夏鸿关系尚可,所以此话说出,夏鸿没有多想,只是点头。
“是啊,花木兰是近几年来右军出的最厉害的年轻人了,只是好事多磨……”
“刑军只听大将军吩咐,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最好不要让花木兰被带走。若是刑军审问的时候动了刑,花木兰即使命保住了,人说不定也废了。”库莫提自然知道中军将军尉迟夸吕的那一套。
“副吕是个小人,普廉会被罢职和他也不无关系。尉迟将军也不是个心胸开阔之人,我的话,夏将军你明白吗?”
花木兰日后若再升迁几次,再对他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如今只是一个小兵,就算是错杀了,也就是错杀了。
夏鸿听完了库莫提的话,眼神阴郁到凝重的地步。他并不是不懂权谋之术,只不过他是汉人,在这军中本来就低人一头,有些事看透了也没用,只能被动抵御。
花木兰虽然只是一介小兵,但他却是能够凝聚人心的存在,右军的士卒中就缺一个这样的人物,怎么能让他废了?
“敢问库莫提将军,如今该如何是好?您说不能让花木兰被带走,难不成还要反抗大将军的将令不成?”他蹙着眉,看着一旁的蛮古被王副将拉着,像是头蛮牛一般往副吕的面前冲去。
“自然不是。”
库莫提摇摇头。
“便是我,也是不敢反抗将令的。”
“那……”
这位鹰扬将军看着校场,对夏鸿将军说道:
“右军被打压的日子太长了,眼看大战在即,再这样乱下去,等陛下御驾亲临,怕是军中要出动乱。夏将军,此乃沉疴,不可不除,既然如此,不妨……”
他的眼神锐利的如同真正的鹰隼。
“彻底闹大。”
“咦?”
夏鸿说不出话来,只顾睁大了眼睛看着库莫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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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莫提在心中叹了口气。
他在黑山大营六年了,和这位主将也并肩作战过不少回,自然是知道他的为人如何。
夏鸿将军这么多年不得晋升,并非仅仅是因为他是个汉人,而是因为他太过保守的缘故。
如今乃是变革之世,陛下乃是如日初升之年,大魏的国政从老可汗的“防御”转为“进攻”,此时需要的恰恰是有气魄、有胆量的主将。
夏鸿老成惯了,即使右军被歧视、被欺压,为了不动摇军心,一直都选择了隐忍,以“权衡”之道平衡右军和中军,右军和左军,以及右军内部各种种族混杂造成的矛盾。
他觉得自己是顾全了大局,却不知鲜卑将军们人人都在背后嘲笑他。鲜卑人根本就不是这么带兵的,他虽是汉人统帅,带的也不是汉兵,而是鲜卑人和杂胡为主的胡族部队,怎么能按汉人的方式统兵呢?
在大魏,若一个统帅若不能给底下的兵带来尊严和利益,就不可能出现什么名将,只会造就出一堆庸人。
只有一致对外的时候,才能真正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这不是朝堂,这是军中,汉子们人人胸中都压抑着一团火焰,若不能释放出来,而是靠隐忍和内部压抑来控制局面,迟早有引火烧身的一天。
右军如今的困境,恰恰就是夏鸿“不争”而造成的。
他虽然是个宽厚的上官、有勇有谋的主将,却不是一个英雄,甚至连“人物”都算不上。
倒是他底下的那个王副将,像是个能成大事的样子。
夏鸿听了库莫提的话,心中之惊骇自然不用多说。
他甚至在脑子里疯狂地思考了起来。
‘这位鹰扬将军到底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希望右军彻底动乱,以后中军好得利吗?’
‘不。听说尉迟夸吕和这位宗亲一直不对付,那他是借刀杀人,想要借右军的势扳倒尉迟夸吕?’
‘可尉迟夸吕在花木兰之事里难道插了手吗?’
他越想越头痛。
‘总不能是突然有拉拢我的意思,要一起对抗尉迟夸吕吧?眼睛不瞎的人都知道中军将军的位置是给库莫提准备着的,根本就没必要对抗啊……’
‘难不成是看上了花木兰……的人才,想要抢去?否则他那么在意花木兰的安危干嘛?’
库莫提一看夏鸿的表情就知道这位将军多想了。
他撇了撇嘴,看着刑官曹开始回去喊刑军去了,心里也有些着急。
这就是汉人麻烦的地方。
脑补太多。
“夏将军,等刑军过来了,再闹就要出人命了。事情宜早不宜迟,我看花木兰并不像是个会束手就擒之人,与其等会陷入被动,不如现在拼上一把。”
他对夏鸿拱了拱拳。
“右军受的委屈已经太多了,左军现在势弱,也该出声了!”
“你……为何要帮右军?”
夏鸿终于选择开口直接问他。
若这鹰扬将军真是如同其他人夸耀的那般,是个坦荡有气度的汉子,那他就不会敷衍与他。
“我并不是在帮右军。”
库莫提看了眼夏鸿身后的素和君。
“我是在帮大可汗。”
“我也不愿意大可汗来了,看到只有中军可用的黑山大营。鹰扬军不想只有中军可以倚靠,你以为我喜欢在战场上护着一盘散沙的右军吗?”
夏鸿听了以后心中一涩,再回过头去,只见素和君微微点头。
素和君的肯定像是给他注入了一记灵药,他终于下定决心,对着库莫提将军抱拳:
“还请将军助我!”
若是真闹大了,要保住花木兰,就只能靠这位身为宗亲贵胄的鹰扬将军了。
“我会帮你的。”
库莫提把身后的若干虎头叫上来吩咐了几句,后者点了点头,朝着校场而去。
他扭过头,爽朗一笑。
“我若不想帮你,何必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你的身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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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鸿只是性格比较内敛守旧,却并不是傻子。若真想把此事闹大,也不缺乏手段。他悄悄叫来了几位右军中脾气火爆的将军,耳提面命了一番,又派人去请大将军前来,就说右军快要哗变了。
若干人几人对贺穆兰如今的困境束手无策,他们都是鲜卑人,鲜卑人以前是部落制,刑官曹几乎就等同于后世的宪兵,即使杀了人都没法说。
他们想着贺穆兰什么妖言惑众之类的话都是冤枉的,怕是眼红之人嫉妒,大将军是英明之人,只要见了大将军的面把话说清楚,对方自有决断。
一群政治上的小菜鸟完全不懂花木兰遇到的是什么危险,吐罗大蛮和胡力浑甚至还在贺穆兰身边“好言相劝”,让她不要再抵抗了。
一群人正在上蹿下跳,围观者不知有多少,刑官曹面子下不来,右军好事者还在加油打气,希望贺穆兰继续坚持,俨然把校场当成了“角力”的角斗场。
人群中的若干人又惊又惧,猛然间肩膀被人一拍,扭头看去,吓了一跳。
“不是我干的!”
“你那点出息!”若干虎头一记虎掌拍了下去。“我又不是刑官曹!”
“那阿兄你过来干什么?”
“我来帮你救花木兰。”
“此话当真?”x3
“此话当真?”
那罗浑、狄叶飞和阿单志奇三人也把头凑了过来。
若干人虽然和大哥不对付,但心中却知道自己和这位兄长不是一个级别的,见自家大哥突然说要救人,立刻眼睛一亮,贴了上去。
“阿兄,怎么救?”
“花木兰风头太盛,如今已经惹了有心人的忌惮了。她之前缝合尸体砸了功曹的饭碗,杂役营很多人也都靠战场上收尸有口饭吃。现在连左军那边都开始抢同火的尸首回营,指望着花木兰来缝合,功曹原本就少了收益,现在左军也这样,上面和功曹连成一气的将军也不会袖手旁观。”
若干虎头来之前自然也对这花木兰有过一番打听,当下把花木兰可能遇见的危险和这些少年说了一遍,让他们认清事情的严重性。
“这些都是些阴私之事,若真让花木兰被人带走,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一定……”
“可恶,我就知道那些功曹少不了挑唆!”
若干人咬牙恨道。
“功曹拿的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若干虎头叹了口气。“所以,躲是一定躲不过去了,也别想着大将军能明辨善恶。右军势弱,刑官曹甚至敢在夏将军面前、在右军的校场中大咧咧的带走大比的冠军,便是仗着右军之前一直忍让。”
“如今夏将军得我家将军相助,决议不再忍了,你们几个可以痛痛快快大闹一番,先把花木兰给留下再说……”
“竖子敢尔!”
一声大喝之下,贺穆兰拔出了腰间的单刀!
贺穆兰原本只站在原地不动,猛然间看见另一头的蛮古将军被王副将抱着一把拉开,左军那神马将军的亲兵却开始偷偷拔出兵器,心中顿时大叫了一声不好!
贺穆兰在刑官曹们吓傻了的表情中捏起单刀的刀尖,像是甩出飞镖那样向着左军抚军将军的方向投掷而去!
贺穆兰也没指望自己的单刀能伤人,只要能阻止一下那亲兵的动作,蛮古将军或王副将就能警觉过来。
贺穆兰的单刀破空而去,军中人人都练过投掷兵器的技能,却没有人能如同贺穆兰的刀飞的那般急速。
那刀奔着拔出武器的亲兵而去,抚军将军却吓个半死,以为花木兰狗急跳墙,想要了结他的性命。
他在校场待了一天,自然知道花木兰的本事,当场连退三步,大叫着避让。
贺穆兰的刀却不是朝着左军的抚军将军去的,它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刀把撞到那亲兵的肩膀,刀尖却擦着他的鼻子,将他的鼻尖削了一小块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