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想要救他们……
“我只是想救他们。”
若干人的头发垂到了前面,遮住了他的脸孔。但是他的肩膀却微微颤抖着,这是花木兰能看的一清二楚的事情。
这是她第三次看到他肩膀的颤抖。
“我并不厉害。我没有你以一敌十的本事,我的骑射功夫也并不高明。我引以自豪的本事在那种情况下完全没有发挥的余地……”
花木兰用手摸了摸他抵在木笼上的拳头。
“我也想和他们战死在一起。战死有什么难的!站在那里不动就行了!可是那样战死有价值吗?万一我能搬到救兵呢?哪怕有一丝的机会……”
若干人那张布满阴影的脸实在是非常低沉。
“没有人问我这些事情。他们只想我认罪。四个将军都说没见过我,王将军是在营地附近才见到我的,他也无法证明我到底是要逃回营去还是要去搬救兵……”
“我……我本来就触犯了军规。”
他怎么会被那突然而至的愤怒弄昏了头脑呢?
他本来就是想着,哪怕跪下去求人,哪怕被人误解,哪怕回来触犯了军规,只要能救他们……
只要能救……
若干人的脖子暴出青筋地喊道:
“为什么就没人听我说话啊!”
前方真的有敌人!
五百人真的守不住的!
急行军去救能救下来的!
可以的!
一切可以不必这样的!
“很多人,只能听到自己想听的东西。”
花木兰的身上背负着“懦夫”、“胆小鬼”、“怕死之人”的各种名声,论起背负骂名,她比若干人承受的还要更多些。
她从不还嘴,也不为自己辩解,因为这些都是无用的东西。
别人不会因为你的话而理解你,也不会因为你的辩解而理解你的人生。
你最终能做的只是过好你自己的生活,按照你自己理解的方式。
这些话,如今已经陷入了自我否定和自我矛盾的若干人不一定听得进去。
所以……
“你等我。”
花木兰拍了拍木笼。
“等我去找听得见你声音的人。”
小剧场:
‘一定要找个乖巧听话又能干的。’
一定。
真丑!幸亏她是个女人
陈节(口沫四溅洗裤子):我们家的将军啊,那叫一杆巨枪傲群雄……
众八卦男(看裤子):哦~哦~哦!
☆、第四个火伴(六)
若干人的遭遇,很有可能就是自己日后可能面对的遭遇。
花木兰无法不对此产生这样的想法。
若干人想要所有人活下去,但这在很多情况下是无法做到的。除非他是当时的统帅,下达了“全军撤退”的命令,否则无论如何,他们都要死。
可在那种情况下,那位将军真的会撤退吗?
一点抵抗、一点警示都没有的离开黑山口,就这么任由几千柔然人进入敕勒川?怕是只要有一点血性的将士,都做不出这样的选择。
他们只能拼杀到最后,哪怕让那些牧民少面对一些敌人也是值得的。
而为了“活着回去”而一直拼杀至今的自己,说不定有一天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是为了“活下去”而做一个逃兵,还是战至最后,力竭而死?
还没有到那一天,花木兰也没有答案。
但至少现在,她想给若干人找一条活路。
“花木兰,你要去哪儿!”同一个帐篷的火伴看见她正提着弓箭往外走,忍不住追了出去。“今日你休沐啊!”
即使花木兰没有和他们一起出去做巡查,巡查回来也是可以休沐的。
“没吃的,去找吃的。”
花木兰现在用这个借口已经用的炉火纯青了。
她抓着弓箭,一溜烟的跑远了。
那火伴看了眼出去的花木兰,再扭身看了看帐篷里僵硬着脸的火长,忍不住埋怨出声:“我说火长,你为什么不能差不多就算了?就算他上次放跑了那些死营的奴隶,也不至于一直这样饿着他。他这样的勇士,不可能一直默默无闻的,我们这样得罪他真的好吗?”
每次他都怕花木兰因为饿得头晕眼花而掉落马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这些同火就是逼死他的凶手。
在一个火里,花木兰身为后来者,火长要拿他来竖规矩、让他知道这个火里谁说了算,也是正常的。
但现在弄到全营都知道他们火里给花木兰穿小鞋、被给他饭吃、不让他打扫战场,真的没问题吗?
“这个火我说了算。”火长僵硬着的脸抖了抖,“你要怕他,不如就把你的吃的给他。”
“真的?”
“恩,真的。然后你们就一起饿肚子吧。”那火长仗着是副将的亲戚,嘲笑着说:“反正他是勇士,即使饿着肚子也能护着你的。”
“火长!”被笑话的人捏紧拳头对着空气舞动了一下。
“啊啊啊啊!妈的!这样子以后都没有人会愿意和我们并肩作战的!等我们死了,火长你一个人去杀敌吧!”
他闷着头冲进了帐子,在其他火伴或紧张或惊讶的表情中躺倒在褥子上,一把盖住了脸。
这样卑劣的日子,他真的受够了!
.
若说这位火长一点也不害怕,或者说一点顾虑也没有,那是假的。
可是从他给花木兰穿小鞋、让他吃不饱、甚至没东西吃的时候起,两个人的梁子就已经结下了。
他是那么嫉妒花木兰的本事,甚至连他那面对死营奴隶说放就放时的洒脱他都一并嫉妒。
嫉火燃烧到最后,就变成了一种邪火,随时啃噬着他的心口。
尤其是在花木兰两天都未进食却杀敌数十的时候,这位火长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花木兰的可怕,那邪火烧的更旺了。
只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除了想法子让他不再能对他产生威胁外,他想不到什么其他办法来应付这样的局面。
打,那自然是打不过的,他也没勇气同室相残。
可是若是他自己饿到不行跌下马来被踩成肉泥,那只能说是花木兰倒霉。
同帐的人谁也不知道花木兰去了哪里,为何彻夜不归。
火长在心中暗暗心喜,期望着花木兰是出营的时候遇到了狼群,或者是出去的时候被蠕蠕人发现给了结了。这样的话,他们的火里就会补上一个听话的家伙,而且也不会动摇他火长的地位。
但第二天操练开始时,这位火长还是发现花木兰回来了,不但没缺胳膊少腿,甚至连头发都没有变乱。除了眼睛底下有隐约可见的黑眼圈,已经身上怎么也忽略不掉的尘土,他就像是从来没有离开过这里一样的自然。
妈的!
怎么命就这么硬呢!
火长捏了捏拳,假装没有看见同火们松了口气的神情。
日子一晃过去了,很快就到了在校场处置若干人的那一天。听说中军里若干人的那位兄长来找刑辖官和右军的几位将军好几次,结果他们的亲兵全把他挡了,连帐篷边都没有靠近。
花木兰倚在黑山大营的门口,翘首的盼望着。和她约定好了的人应该昨天夜里就已经到来,可到了现在也没有出现。
她的脸上终于爬满了焦急的表情,甚至有一些惊慌失措。
万一……
万一要是没来……
不,不会的……
校场上。
被人像是牲畜一般捆绑着的若干人,在刑辖官和旧日同袍的控诉中麻木的看着脚尖。
若说之前是不会有人听见他的声音的话,那现在被堵住了嘴巴的他,根本就发不出任何声音。
何必要堵住他的嘴呢。
反正说什么你们也听不见。
“……人证俱全,若干人在黑山头犯下‘奉令不遵、擅离职守、逃避作战’的大罪,按照军规,当……”
“慢着!”
一声厉喝突然出现,然后从人群中挤出几个人来。
“鲁赤刑辖,末将几次找您您都不见,末将只好出此下策,直冲校场了!”
那为首之人是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年轻人,虽然口气并不怎么好,但他的态度是冷静而严肃的,这个年轻人的头发和过去的若干人一般,整齐的梳成一束,走入校场的步伐也是从容不迫,完全不像是他说出来那种“直冲校场”的感觉,而更像是赴宴。
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被捆住身体、堵住嘴巴的若干人猛地一下子抬起头,然后露出了“见鬼”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