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着细腻的纸张,对“文字”这种东西升起了深深的敬畏。
明明也是军户,只因为阿母是汉人,便学会了写字吗?
也对,他阿母是歌伎,他便学会了音律。
唱歌……
能管什么用呢。
狄叶飞不甘地放下信纸,提起双戟,也走了出去。
他的目的地是军中的校场。
花木兰跑的如此之快,若他再不努力,岂不是连那乳臭未干的汉人小子都不如!
他要做和他并肩而立的同袍火伴,可不愿做什么追随者之流啊!
花木兰帮同营不同帐的火伴提了几桶水进去,营帐里,已经脱得光光的火伴之一早就已经用草草擦洗过了上半身,此时正赤着上身立在帐中。他的面前放着一个大水盆,待见到花木兰进了帐,立刻喊了起来:
“花木兰你来的正好,我够不到背后,快帮我把背后擦一擦!”
“得了吧老乌力,就花木兰的力气,他帮你擦背,明天你还要不要穿盔甲了?”素和君也是累了一天,满身臭汗,就想着能好好擦洗擦洗,无奈白天举了一天石锁,现在手上没了多少力气,只好喊来花木兰帮忙。
“今日是你和狄美人休沐,我们还得再等两天,这日子怎么过!”
乌力也受够了这一阵子没完没了的受训,为了迎接大可汗的御驾,这些人每天都要接受许多严酷的训练,就为了不在皇帝的羽林军面前丢了黑山大营的面子。
“我倒情愿忙一点,就算休沐,也出不了营去,有什么用啊。”花木兰帮着素和君将水倒入一个木盆里,见他开始宽衣解带,也伸了个懒腰,笑着说道:“我那单子还没写完,我得回去。话说回来,今日明明是我和狄美人休沐,我们还没有沐浴更衣,倒是你们先洗起来了。”
“得了吧,天渐渐热了,这一身臭汗不洗洗根本睡不着。哪像你们,一个根本就不怎么出汗,一个怎么都累不到大汗淋漓。你们都是天上的仙人,麻烦别和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比,放过我们吧!”素和君脱掉最后一件单衣,站在大木盆里开始简单的擦洗。
洗完澡后还要洗衣,他们都是苦逼的单身汉,不洗澡还可以,不洗衣,那衣服多穿些时日就彻底不能穿了。
好在他们再获得一转的军功就可以养两三个亲兵,到时候不愁没人洗衣。
花木兰从素和君脱掉单衣开始就慢慢往后退,等乌力也开始扒裤子的时候,她已经转身离开了军帐。
她如今也快二十岁了,有时候晚上入眠,也会做些让人莫名其妙的梦、梦见一些绮丽的片段。
从那时候起,她开始察觉到身体的觉醒和心志完全无关,她是女人,自然就会对男人的身体产生兴趣。过去为了生存和怕身份穿梆,她无法将注意力放到“想男人”上面,现在在军中适应的极好以后,竟然开始也会做春梦了。
这一点她也没有办法,军中荤段子听得太多,又时候还能看到同袍们互相“帮助”的场景。她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女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属正常。
这些年癸水一直没来,她还以为自己是投错了胎的男人,想不到自己也有梦见光着身子的男人这一天。
她一边神思恍惚的想着,一边回了营帐。
狄叶飞已经不在营帐里了。
花木兰摇了摇头,继续坐在案几后开始写信。
她这些女儿心思,竟是无人可说。
上次她写信和母亲埋怨漠北风沙太大,她的脸已经裂过了好几次,她阿母居然托了人送了口脂面脂来,给军中同僚笑了半月。从那时候起,她也不敢和她阿母再说什么闺中密语之类的东西。
只是……
她为什么会梦见自己变成了男人,压在狄叶飞身上呢?
只是想象,花木兰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前赴后继的涌出来,寒毛也竖了起来。
太可怕了!
她明明把他当姐妹看的!
难道她在军中待的太久,现在也开始喜欢女人了吗?
对狄叶飞来说,对女性的幻想当然是一直存在的。
他从小长得秀美,虽然身量不似女孩,但也没有一般男孩子粗壮,从记事起,就有许多同村同乡的男孩希望往他家跑,约他一起出去玩。
小时候,他一直是以为自己性格好、家里人都和善,所以周边的孩子才那么喜欢和他一起玩。但从这些小男孩为了他打架开始,他就渐渐了解到他们不是喜欢和他玩儿,而是把他当成了漂亮的女孩子。
从小到大,因为他的容貌,他吃过很多苦,遭受过很多屈辱。无论是把他当成女孩,还是觉得他是不男不女的“妖人”,他都默然地承受。
他的父亲大概也觉得这样的儿子丢了他的脸,对他并不十分亲热。
好在他有一位武艺超群的叔叔,这位小叔没有儿子,对他视如己出,从小悉心教导他武艺,告诉他做人的道理,让他没有长成愤世嫉俗的德行。
他参军入伍,他的小叔把家传的双戟送给了他,加上他父亲给他的宝甲良马,他一入军营,已经超出别人太多。
但这张脸带来的屈辱,依旧没有得到任何改变,反而越见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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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一身好皮子和阴柔的相貌,他的性格并不温柔,甚至说有些粗暴血腥。平日里在军营里压抑的过多的负面情绪,到了战场上就会一股脑全部发泄到敌人身上,以至于每次等他浴血而归时,就会把许多人吓得不轻。
柔弱的外表和残忍的心性造成的巨大反差,有时候会让他恶劣的对柔然人蹂1躏一番,他知道这样的举动对他现在的境遇无济于事,但如果不这么做,他早就把自己逼疯了。
而花木兰是他从未见过的那种人。
坚毅、宽容、乐观,天生拥有神力,却有一种男人少见的细腻。
他虽然长得像是女人,个性也相对比较敏感,但若说“细腻”,那就是笑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