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同事们加班加点的读片,连话都没时间多说,阅片室安静得能把不远处检查室里技师喊患者姓名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她便连胡思乱想的时间一并失去,直到能够离开办公室。
天已经快黑透了,楼下的路灯光早就亮了起来,她踩着楼梯下楼,听见鞋跟碰地发出的“叭叭”声。
朱砂看了一眼手机,没有任何的未接来电或未读信息,同以前不一样,她忽然有些怀念下班就能看到苏礼铮信息的日子。
可昨天中午都还有的,只隔了一天半的时间,她却觉得像是过了很久。
朱砂不死心的又看了眼手机屏幕,还是没有,于是只好叹口气往大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想是坐公交好还是打车好。
才出了门,就看见一束车灯光打了过来,她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眼举起手来遮挡。
好半天后适应了过来,她眯着眼看向灯光过来的方向,心里有些恼怒,暗道不知是谁这么没礼貌。
可是待她看清那辆黑色的车子,心里的恼怒却幻化成了难以言喻的喜悦,她都以为他不会来了的。
努力的压抑住欣喜,力求让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然后一脸平静的拉开副驾的车门坐了进去,“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装得再好,只要一开口,就把内心想法泄露得一干二净,甚至隐隐有些酸。
苏礼铮若有若无的哼了声,不言语的发动车子,一路上对她的试图搭话视而不见。
哪怕回到了盛和堂,在朱南和霍女士的眼皮子底下,他也不同她多说话,一直冷淡着个脸生人勿近的模样,让朱砂觉得十分挫败。
霍女士见状想劝和,却被朱南和大堂嫂拉住,并不让她干涉,“你去说,他们碍于长辈的面子必定是表面和好的,但心里疙瘩不消,早晚有一天要出大问题。”
多少大问题都是小矛盾积攒起来的,霍女士念及此,只好按捺下心里的焦急。
朱砂想解释,苏礼铮不肯听,一方想讨好一方油盐不进的状态就这样僵持了几天,直到苏礼铮的下一次夜班到来。
朱砂的申请已经得到了批复,她将在半个月后的八月初和援疆医疗队的其他成员一起出发,去往千里之外的新疆喀什。
事情已成定局,再无改变的可能,她心里着急的,是苏礼铮好像还没有转过弯来,依然同她冷战。
急诊科办公室里,陈国丘和李权等几个人对着医师工作站系统上弹出来的名单目瞪口呆,“老苏,你家朱砂也要去?怎么没听你说过?”
苏礼铮的脸阴得能滴出墨汁来,闻言冷笑了一声,道:“我们家这个小姑娘翅膀硬了,哪里还需要同我商量,直接就是通知我的来着。”
说完他就拂袖而去,留下其余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摄像记者跟了上去,他觉得这是个很好的素材,却也没有立即就追问原因,只等苏礼铮站在门外发了一会儿呆,看起来情绪好多了,这才凑过去采访。
“苏医生这是在生气女朋友要去那么艰苦的地方?”记者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苏礼铮摇摇头,叹了口气,“怎么会气这个,当医生不能只想着在条件好的地方享福,条件愈是艰苦,就愈能体现我们的价值,因为有更多的人等着我们去帮助。”
他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语气也变得艰涩,“我生气,是因为她……因为她没有同我商量,在男女关系里,有商有量是一个……怎么讲,很重要的避免很多误会和争吵的因素,所以……”
对方听完之后沉默了片刻,然后问道:“……那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等到女朋友从新疆回来?”
“等到那个时候,怕是媳妇都要跑没影了。”苏礼铮忍不住失笑,摇着头道,“快了,小姑娘快忍不下去了。”
他的神色里没有了刚才的恼怒,在无奈里多了些狡黠,“这段能不能不要播?”
记者一愣,随即意会,点着头笑道:“可以可以,这段必须不播,否则苏医生到时候怕是要跪键盘。”
苏礼铮笑笑,他垂下了眼睑,望着自己胸前的工牌,忽然有些惆怅起来。
一年啊,如果没有挂念的人,一年半载眨眼就过,可是要是有呢,那些孤枕难眠的夜晚,要怎么才能捱得过去。
朱砂在这天下午早早等在了办公室,等着苏礼铮从家里过来上夜班,连坐都没让他坐下,便扯着他衣袖道:“苏礼铮,我们得谈谈。”
鉴于援疆名单出来那天苏礼铮的反应,众人尽知想来好得焦不离孟的俩人闹了别扭,当下见到朱砂的动作,就都不好说话,只沉默着当空气。
苏礼铮挑了挑眉,“我还得去查房交班,稍等。”
这是工作,不能耽误的,朱砂抿着嘴退到一旁,看着他和林平儒一起出去的背影,忽然就有些想哭。
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别生气了呗,人家还小呢,不是你常说的么?”等苏礼铮从病区回来,陈国丘在门外拉住了他,低声劝道。
苏礼铮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走到门边去,看见她低着头周身一股委屈气息,面色当即缓和了不少,“小师妹,你跟我来。”
天已经要黑了,朱砂跟在苏礼铮的背后,看见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长长的,“……去哪里?”
一出声就已经是哽咽,她立即又紧紧闭上了嘴巴,低着头跟着他一径往前走。
终于停下来时她抬起头,发觉已经是医院外面了,她环视一周,发觉是医院对面的街心小花园。
参天的大树缝隙里漏下灯光,她听见他的声音似乎有些发飘,“小师妹啊……”
“苏礼铮,你听我解释!”朱砂赶在他说完一句话之前硬是打断了他,急匆匆的道,“你听我解释,好不好啊?”
她是委屈的,早前的茫然和愧疚已经在这几天他刻意的忽略里化作了不被理解的委屈,那是他从未给予她的感受,百口莫辩。
苏礼铮低头看着她攀住自己手臂的手,纤细白皙,他想捏捏她柔软的手掌,可是手指动了动,又忍住了。
见他沉默,朱砂便当做了默认,噼里啪啦的讲着自己的想法,讲到最后竟是哭了出来,“……苏礼铮,你不知道你多重要,只要你说不要我去,我就会不去了的,所以才不敢跟你讲……”
苏礼铮愣了愣,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容容,我不想你去,只是太担心,怕你会吃苦,如果你坚持,我怎么会阻拦你。”
他伸出手去替她擦了眼泪,温声问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识大体的人?”
朱砂哇的一声哭出来,埋头冲进他的怀里,用力抱住的后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不是啊……苏礼铮……你别不理我啊……我害怕……”
在她的哭声里,苏礼铮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还很小的朱容容,他抬起手来,抚摸上她散落在后背的长发,突然一抖,原来她已经长大了。
“不会,不会了。”他叹了口气,忍住眼底的酸胀,抬眼去看远处的灯火,只觉得那么遥远,遥远得如同他们早就远去的年少时光。
无论怎么挽留,它还是要走,她还是要长大。
朱砂哭完后情绪好了许多,她松开抱住苏礼铮的手,吸了吸鼻子望着他,道:“苏礼铮,我知道你很疼我,怕我吃不了苦,可是我已经长大了,是可以吃苦的。”
“你说过,那里是你的战场,也是我的战场,我不想永远当被你保护的小兵,我要和你并肩战斗。”她扭过身,指着对面发着红光的“xx省人民医院”几个字,语气坚定。
苏礼铮一愣,“啊、你还记得……”
那是他受伤昏迷醒来后对来看望他的江宁真说过的话。
朱砂回过头看她,目光变得温柔起来,“以后别人提起朱砂,不能只说她命好嫁给了苏医生,而是要说她很优秀,和苏医生在一起特别般配,苏礼铮,我不能让你丢脸。”
“……傻容容。”苏礼铮再也忍不住,伸手将面前这个哭哭笑笑的小姑娘揉进了怀里,心里一片软张,又觉得异常满足和感动。
从没有一个人像她这样,令他牵肠挂肚,甚至愿意为了她违背自己一贯的原则。
“你不需要听那些无关人士的闲话,你很好,无论如何都和我特别般配。”他抵着她的发顶,有些喟叹。
有风从脚旁跑过,他听见怀里的小姑娘低声咕哝了一句,“可是我舍不得啊……”
作者有话要说:
苏师兄(无奈):我家小师妹……说她傻还是乖好呢?
小师妹(认真):不能给你丢脸哒!
苏师兄(微笑):嗯,是又傻又乖……
小师妹(疑惑):……你在说啥?
碎碎念:
大家都说小师妹很任性……那是因为她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的啊,每个任性的孩子背后都有人无条件的对她掏心掏肺为她善后……不管多大了……比如我妈觉得的我(¬_¬)
但是!!!她有很努力在长大!人无完人嘛哈哈哈!
嗯孩子们!!!倒数了啊!!!后天大结局啦略略略~
叶佳妤小姐姐和沈砚行小哥哥的故事收藏了吗~传送门
文案:
沈家自诩世代书香诗礼人家,不想出了个沈砚行,满身铜臭。
叶家往上三代游戏人间花丛,偏生出了个叶佳妤,是个情种。
有一个人,陪你看过春花秋月,走过四季轮回,ta是你的谁?
沈砚行(含情脉脉):是心头至宝!
叶佳妤(面目狰狞):是大猪蹄子!
第80章
朱砂哭了一场, 到底是解开了和苏礼铮的心结,又得到了他的心疼,她发觉他对自己愈发好, 便觉得很是划算。
只是苏礼铮却笑她憨, “女孩子的眼泪多值钱,你这样轻易流了还觉得划算, 不是傻是什么。”
“那傻子你要还是不要?”她恼羞成怒将他扑倒在床上,跨腿坐在他小腹上,柳眉倒竖的问道。
苏礼铮嘶的倒吸口冷气,忍着心底的躁动,强笑道:“怎么能不要, 乖,你快下来,你可真是要了我老命了……”
朱砂哼了声, 又扭了扭腰,这才磨磨蹭蹭的坐回到床上,觑着苏礼铮忍得发黑的脸色笑倒在枕头上。
苏礼铮像头饿狼似的扑了过去,将她小心的压倒,张口咬了一记她圆润如玉的耳垂, 恨恨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办了你?”
“……嗯,可以的, 不过要注意安全哦。”朱砂眨了眨眼, 红着脸羞涩极了,可是话语却大胆得让苏礼铮心跳加速。
他俯下腰, 将朱砂圈在自己身下,低头去吻她,先是小心翼翼的撩拨,直到她觉得不满,哼哼唧唧的催促,这才动作放肆起来。
朱砂身上是他熟悉的沐浴露的味道,他促狭心起,低声道:“不许换沐浴露,嗯?”
她愣了愣,“可是那边未必会有这个牌子罢?”
“那我给你寄过去。”苏礼铮忽然变得执着,“不许换。”
朱砂在心里骂他事儿妈,面上却疑惑,“为什么?”
“这个味道让我想起你现在的样子。”他的目光发亮起来,“眉黛羞频聚,朱唇暖更融……”
朱砂先是没明白他说什么,待听见他又说了一句,“汗光珠点点,发乱绿松松……”
脸立刻就又烫了起来,他、他他竟然给自己念这样的诗,简直就是淫词艳曲!
“苏、苏礼铮!别念了!”看他似乎来了兴致要给她念完整首《会真诗三十韵》,她连忙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又欲哭无泪的望着他,这以后让她还怎么直视这首诗嘛!
苏礼铮弯起眼睛,张口轻轻咬了咬她柔软的掌心。
她是柔软的,没有一处不软,他想起她小的时候,奶声奶气的跑到自己面前,把手心里握得快融化了的糖送给他,“小哥哥,你吃糖!”
后来他再没吃到那样的糖,送人或收到的糖果,都是包装精美的,可是他却觉得没有那么甜了,慢慢也就不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