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淑丽喜欢抄书,因为能多赚些钱,更重要的是她确实是太喜欢抄书了。尤其是那些经典古书,语言简炼、行文优美。在抄写的过程中,不仅能陶治情操、提高书写水平,而且能全身心的进入书本的境界,妙不可言。
《太平经注》在她手中十年了。看着那老旧残破的书本,不管是出于何种目的,田淑丽终究还是动笔了。她查缺补漏,细心研究,最终将这本书完完整整的誊抄完成。
这本经过整理重新抄写的《太平经注》是田淑丽的心肝宝贝,本来她是不想拿出来的。但是经过一番良心的考量,以及袁士妙等人的良好表现后,她做出了改变。
“什么?”梁小慧尖叫一声冲了过来,“对呀,你喜欢抄书,这本就是你抄的吧?”
“这本更完整,是我抄的,你们要么?”田淑丽面带微笑。
“你舍得吗?”袁士妙轻声相询。
“书赠有缘人,”田淑丽十分果绝,“你们比我更适合它。”
“田阿姨,您的意思是,原本有些残破?”王双宝尽量保持着头脑的清醒。
“是的,我费了十年的心血才将其补齐续整,”田淑丽轻轻摩挲着书的蓝色封皮,“虽不敢说毫无错误,但肯定就是按照作者的本意续写的。”
“你又不是修道之人怎么会看懂道家的经典?”梁小慧的话又快又狠。
“我祖上也是修过道,我这里又有这么多的道家经典,”田淑丽取过一张大牛皮纸将这沓书包起来扎好,“而且我邻居胡大叔也是茅山派的道士。”
“你祖上修过道?”袁士妙接过了那本《太平经注》和《阴元符录》,只有这两本没有被包进去。
“据我所知,青山镇下面这八个村的都有修道的传统,只是近一百年慢慢的被人遗忘罢了。”田淑丽看了眼梁小慧,“修道并不是兰沃子梁家的专利。”
“哦。”袁士妙似乎想到了什么。
“师傅,付钱吧。”梁小慧不在乎田淑丽的疑似反击,她这人活的简单,只要心情好,什么都无所谓。
袁士妙执意多刷了五千块钱,并留下了联系方式,嘱咐田淑丽若有困难可尽管找她帮忙。千恩万谢之后,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古书店。
“果然是有所得吧。”胡抱元端坐店中,捋着胡子一脸笑意。
“师兄,你不会是早就知道吧?”袁士妙有点明白了。
“不知道,”胡抱元摇了摇头,“近几年小田经常来我这里讨教道家经典,只说是抄书之用。我也是刚才意识到这一点,既然他喜欢抄书,为什么不抄一抄你们要找的那本呢?”
“胡伯父英明!”王双宝满心赞叹,顺口将称呼也改了。
“师兄,你对这个谢仓明的了解有多少?”袁士妙又望向了墙上那副字。
“你不说我都不知道这个人,”胡抱元苦笑两声,“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注意过落款,还以为那是谢宝山的别名。”
善写书法之人多有别名,有人甚至有十几个之多,只为体现不同的心境与体会。
“那你看看这个。”袁士妙将《阴元符录》递了过去,“这一本是谢仓实整理的,而且当成旧书卖给了田淑丽。”
“哦?”胡抱元戴上老花镜,打开书页仔细研读了几页,“这本书不像是修道之人写的,但是触类旁通,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只是稍微多了些邪祟之气。”
“这本叫《阴元符录》,而谢家祖传那本的叫《阴元符集》,比这个可薄多了。”王双宝上前比划着,对这个他最有发言权。
“说不定是谢宝山对《阴元符集》的心得体会,让他儿子帮着整理了。”胡抱元也看了眼墙上的书法,倒是和这书上的笔迹很相似。
“只能这么解释了。”袁士妙轻叹一口气,纤纤手指一指那本《阴元符录》,“这本书我也只看了几页,说实话自愧弗如!难怪非我道门中人的谢宝山能布得出十二都天门阵,原来他竟然有这么高的水准!”
“十二都天门阵?”胡抱元也吃惊了,这种传说中的阵法他只是听说而已,若让他来布都不知如何操作,当下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啊。”
“师傅,”梁小慧见缝插针,“这《阴元符录》是给双宝的,那这本《太平经注》就是给我的吧?”
“不,”袁士妙摇了摇头,“这两本都是给双宝的。”
“什么?”梁小慧的脸瞬间睛转阴,乌云密布。
“就算是我,也不会读的。”袁士妙根本没在意,“你还没到时候。”
“哼!”梁小慧十分不服气,“我是梁昱后人,为什么不能读?”
“你师傅自有分教。”胡抱元在一旁劝道。
“师傅,我们现在去哪?”王双宝总算插了一句进来。
“去田集。”袁士妙看了眼胡抱元,“师兄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胡抱元摆摆手,“我已经辞职了,这就动身回茅山。”
人各有志,不能强求。对于年逾古稀的胡抱元而言,能在有生之年解决骨琴这一心头大患已是心满意足。而魂萦梦牵的茅山才是他的归宿。
“喂,小朱,”坐在越野车上,王双宝给朱志伟挂了个电话,“你们那边什么情况?”
“今天出殡,本以为是个大日子,”朱志伟的话语里能听出失望,“没想到草草就结束了。”
“结束了?”王双宝看看时间,刚刚下午两点钟,按说这个时间点正是出殡最繁忙的时候,“那他们人呢?”
“其他人都散了,就我大姑、大姑父、表哥、还有谢成京、谢蔷薇他们五个还在一起,”朱志伟不满地嘟哝着,“关着门,谁知道他们在密谋什么。”
“哦,那你呢?什么打算?”
“我想先出去转转,在这里太憋闷了。”朱志伟言道。
“那好吧。”
越野车还是由梁小慧驾驶,只不过因为她肚子里有气,车开得忽快忽慢,颠簸得厉害。
“师傅……”王双宝欲言又止。
“哼,”袁士妙不为所动,“现在你明白我为什么说她不到时候了吧,胸中一点担当没有,还想修什么道?”
袁士妙的这句话一针见血,慢慢的车速降了下来,越来越平稳。
“我们为什么要去田集?”王双宝这句话其实是替梁小慧问的,为的是缓和下尴尬的气氛。
“查查田淑丽的底呗。”梁小慧旁若无人的接了一句。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青山镇的大风水吗?”袁士妙根本没理梁小慧,“这些村子我都想看看,当然要从田集开始。”
田集应得是八卦中的“乾”字,正是八卦中的第一卦,代表“天”。
“哦,”王双宝不知道该说什么,又不想冷了场,“师傅,朱志伟说张娟的出殡仪式结束了,就剩下他们五个人还在谢成京家里了。他们为什么不回家?是不是在密谋什么?”
“谢成功的家已经呆不住了,”袁士妙提醒道,“那里本就是兰沃子村小风水循环的咽喉所在。腐镯起出之后,那里再也挡不住阳气的流转,根本不适合他们居住。”
“哦。”王双宝记起来了,师傅断言他们肯定会迁屋,“那他们在干什么?”
“等待。”袁士妙说了两个字闭口不言。
“等待什么?”王双宝奇道。
“等待谢宝山!等待邪神上了身的卢安康!等待下坟的时机!”梁小慧实在忍不住了,说出的话像机关枪扫射,“等待,等待!你说等待什么?笨蛋!”
王双宝早就习惯了类似“笨蛋”这种称呼,不过他也很纳闷。只要和师傅和梁小慧在一起,他自主思考的能力就减弱不少,可能这就是所谓的依赖吧。
“双宝比你明白。”袁士妙冷哼了一声。
梁小慧翻翻白眼,一句难听的话总算没说出口。
王双宝的二姐住在田集,过年前后,王文林曾被二姐接到田集住过一段时间。他对二姐的印像里永远是风风火火的,不是在上货就是在卖货。每日不停的奔波却总也攒不下钱。
田集村在青山镇诸村之中的地势最高,倒是应了“乾”卦;而且这里每逢农历的四、九就是大集,而田集之名既是因此而来。
汽车到村口的时候,适逢散集,虽然买卖的人已经不多,但是因为大家都在忙着收摊,经常会被挡了去路。
“哟,这么好的车!”一个刚收完摊的中年人赞叹一声后,透过汽车玻璃又看到了王双宝,一下子有点愣神儿。
“二姐夫!”王双宝连忙下车,他认出了此人,正是二姐夫田大奎。
“六……双宝?真得是你?”田大奎险些叫出王双宝的小名,“你咋也不打个招呼就来了呢?”
因为年前王双宝挨家挨户给五个姐姐每人送了一万块钱,所以他的名声在诸位姐夫家里都很响亮。
“我也是临时决定的。”王双宝不好意思地笑笑,“咋不见我二姐?”
“她今天没出摊,”田大奎有点心烦,“亮亮这两天不舒服,浑身起了不少疙瘩,又是拉又是吐的,咋治也治不好!”
“那我们去看看吧。”袁士妙按下玻璃,主动接了一句。
“啊?”田大奎的眼神瞬间直了,他还从来没见过如此美貌又有韵味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