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的出现,打破了黑暗的统治,炫丽、夺目;虽然只是一瞬,却能在心里留下永恒。
还有两天才是正月十五,来自村长家方向的礼花弹也只是放了几颗而已,随着夜晚的深入,山村很快恢复了旧有的宁静。
晚饭后,王双宝独自一人来到了村长家的附近,果然见到一帮小孩围在他家门前,嚷嚷着让再放几颗。
“没有了,没有了!”梁尧在门口做着赶鸡撵鸭的动作,“剩下的后天晚上放!都散了,散了!”
孩童们悻悻然的散去了,王双宝终于出现在梁尧的视线内。
“尧哥,这么阔气啊,放这么贵的烟花。”王双宝热情的迎了上去。
“哪能和你比哟,”梁尧的话酸溜溜的,“你攀了高枝,怕是要飞上天了吧。”
几天不见梁尧,没想到他的态度又变了,看样子袁士妙的名片效应已经过去了。
“怎么没见梁茂、梁盛?”王双宝察觉出气氛不对,便换了个话题。
“走了。”梁尧丝毫没有聊天的兴趣,拿起礼花筒就要回家关门。
王双宝耸耸肩,没想到碰了个不软不硬的钉子;这个梁尧确如师傅所说,阳气不纯,略带邪气。
夜渐深沉,路上已鲜见村民,当然谢成功走后,再也没见到那些游荡的鬼魂。也许是因为最近村民家的白事多,新晋阴阳先生谢忠三业务又不够熟练,正事还忙不过来,就没心思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双宝,大晚上的你到处瞎溜达什么?”阴影里有人和他打招呼。
“原来是六叔啊,”王双宝认出此人是村里的民兵连长,谢家豪的父亲谢仓法,“您这是巡逻呢?”
“随便看看。”谢仓法闻言自然而然的挺直了胸膛,其实一个民兵连长在村里转几上圈当不起“巡逻”这样的字眼。
“哦,那您忙,我回去了。”王双宝客气的道别。
“哎,不急,”谢仓法放下架子,脸上堆起了笑容,“着啥急啊,也不冷,陪叔聊会儿。”
王双宝吃不透谢仓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村里人都知道他爱算计人,平时里都躲着他。
“聊天?聊什么?”
“随便聊呗,抽烟不?”谢仓法递过一支烟来。
王双宝本想不接的,但想起师傅经常有意无意的点上一根,竟也接下了,小心的吸着。
“六叔,上次那些狼你们录下像来了吗?”
“录啥呀,那天要么没录清,要么没带手机的,要么忘了的,一群废物,”说到这儿,谢仓法就气不打一处来,最先发现狼群的人是他,最失望的人也是他,“你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呵呵,”王双宝装得很老练的样子,半认真半开玩笑的说,“小时候跟家豪学的。”
“对了,”谢仓法言归正传,“我们家的家豪这两天是怎么了,吃着饭突然就笑喷了,问他他也不说,动不动就傻笑。我听说他在二爷家值班时你去的最多,你知道吗?”
“不知道。”王双宝摇摇头,一脸的真诚,“我去就是看看二太公,再就是陪他说说话,也没发现他很高兴啊。”
“哦?”谢仓法狐疑的看着王双宝的脸,“会不会这小子在二爷家发现了什么宝贝,偷偷给藏起来了?”
“啊?”王双宝没想到谢仓法歪打正着,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是您儿子,会不告诉你吗?”
“这个可难说,”谢仓法重重的吸了一口烟,“这小子从小就和我不是一条心。”
“不能吧?”王双宝乍一抽烟,熏的头晕脑涨的,“您最好还是问他,问别人也没用。”
“嗯,”谢仓法扔下烟头,用脚捻了捻,“我二爷可是有宝贝的,我知道。”
“哦?什么宝贝?”王双宝愣了。
“没啥,逗你玩的,”谢仓法嘿嘿笑了笑,挥手告别,“天不早了,回去歇着吧。”
没想到谢仓法话只说了一半,王双宝无可奈何。
要说谢林生家的宝贝,除了二十个大洋,还有九节杖和细方铜棍,可是这些东西要么藏在炕洞里数十年,要么藏在圈墙里近百载,谢仓法都不可能见过,那又会是什么呢?
王双宝就这么想着想着,走回了家。
“估计还是金银珠宝之类的东西吧,”袁士妙作出了自己的判断,“像九节杖、细方铜棍这些东西一般人不会当成宝贝的;这就和盗墓一样,盗墓贼总是惦记着有实际价值的东西,而把一些有历史价值、文物价值的更贵重的东西要么给丢弃了,要么无意中破坏了。”
“这么说,谢家豪可能真的得到了什么宝贝?”
“不好说,”袁士妙实事求是,“一个大学生得了四万块钱一样会美上天的。”
“嗯,也是。”王双宝点点头,这就像他回家时带了六万块钱的感觉是一样的,感觉腰板都是硬的,走起路来总想着跳起来。
远远的又传来了放鞭炮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提前庆祝元宵节,倒像是放阴炮。
“又有人过世了?”何清正皱起了眉头。
人老了最怕这种声音,可自从腊月三十开了头之后,似乎止都止不住。
“双宝,去看看。”袁士妙挥了挥手。
鞭炮声是从村南头发出来的,离得近些还能听到隐隐的哭声;只是那声音略显低沉,在苍凉的夜里更显得凄惶。
“六叔,怎么回事?”拐弯的时候王双宝迎面又遇上了谢仓法,“是谁家?”
“谢成河家,他大老了。”谢仓法顾不上闲谈匆匆而去。
谢成河是村子里的老文书,他大谢宝金是拥军模范,已经八十四岁了,身体硬朗,没想到突然就没了。
王双宝再走近些,就看到许多老谢家的人进进出出;在谢林生走后,谢宝金就是谢家一门辈分最高,年龄最大的了。
“家豪?”王双宝眼尖,一眼看到谢家豪从人堆里出来,“你啥时候来的?”
“我刚来一会儿,”谢家豪拉着王双宝走到个没人的地方,“怎么样,成京给你什么价?”
“一样,”王双宝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会问这样的问题,“我暂时不想卖,看看再说。对了,老人家是怎么老的?”
因为王家从未与村子里的人通过婚,也就无法准确的以辈分称呼。比如王双宝与谢成京、谢家豪这些人称兄道弟的,但对与他们同辈分的谢成河,因为年龄和当过兵的关系,王双宝通常称呼其为“三叔”,还有谢成功也是类似的情况;所以在谢家豪面前只好称呼谢宝金为“老人家”。
“没病没灾的,”谢家豪看上去一点也不伤心,“晚饭吃的好好的,还喝了盅酒,突然就死了。赤脚医生说是心梗。”
“哦,”王双宝点点头,“对了,刚才我碰见你大了,他怀疑你在二太公家找着了什么宝贝,这两天老是笑的合不拢嘴。”
“嗯?”谢家豪警惕起来,“不就是那十块洋钱吗?你怎么说的?”
“我说不知道啊,”王双宝泰然自若,“对了,你那洋钱藏的好吗?”
“好着呢,根本不在家里……”谢家豪正在得意,突然惊呼一声,“不好!”
说完他拔腿就跑,只留下了不知所措的王双宝。
“这都是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王双宝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谢成河家里仍然是人出人进的,便不想进去添麻烦,掉头回家。
“谢宝金?”何清正不敢相信,“下午我还见他在屋山头晒太阳抽旱烟呢,怎么说走就走了?”
“说是心梗。”王双宝解释。
“这个应该是正常死亡,”一旁的袁士妙结束了打坐,“心肌梗死,发作起来很快,多发于老年人。”
“正常死亡?那又怎样?”王双宝没明白。
“说明村子已经基本恢复正常了,”袁士妙长出一口气,“是件好事。”
“师傅,您的意思是,从腊月三十到今天晚上之前,所有的死亡都是非正常的?那这些死人的魂魄会怎么样?”王双宝突发奇想。
“孺子可教,”袁士妙看了眼何清正,微笑着表扬道,“你能想到这里,说明你有修道的天份;这些人该死未死,阴间是不收的,只能再作一场法事了。”
“您的意思是,明天您要去村里坟地里作一场法事?”
“是的。”
左右无事,王双宝又把刚刚谢仓法和谢家豪的表现随口说了出来。
“这样说起来,”袁士妙笑了笑,“这个谢家豪倒真是在谢林生家找到了什么,而这个东西碰巧就放在家里,所以谢仓法和谢家豪两个人才会都急着回家。”
“好像是这么回事。”王双宝点点头。
“会是什么呢?难道比二十个大洋还宝贵?”袁士妙在得知村里已开始正常死亡之后心情轻松,“今天这位老先生的离世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小忙。”
“帮我们?什么忙?”
“明天谢忠三肯定不在家,我们可以好好找一找了。”袁士妙的意思竟然是偷偷潜入。
“啊?这样好吗?”从小到大,老实巴交的王双宝也没干过这种事。
“好,”袁士妙的眼神中有一丝狡猾,像极了梁小慧,“明天我们俩进去,让小慧在家门口望风。”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