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双宝,你又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马清一微笑着反问一句。
“我?”王双宝愕然,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名字是爹妈给起的,谁又知道原因呢?
“哦,对了,”何清正也笑了,“说起来,双宝这名字倒是与你马师伯有关。”
“是啊,可我不知道你才这么大。”马清一望着电视机上方墙壁上挂的全家福,不得不佩服师妹的勇气。
“你起的?为了什么?”不仅王双宝诧异,就连袁士妙和梁小慧也对此表示出了兴趣。
四十年前,在何清正准备一力承担起王家生活的重担之前,马清一曾走遍全村,得知了村子里的两个传说,而这两个传说都与宝物有关。
那时候十年浩劫刚刚结束,很少有人会把文物当成宝贝,有很多人甚至将这些东西当成定时炸弹;而且,那时候许多清末民初出生的老人都还在,马清一没费多少力就打听到了:其中一个就是梁友富家世代相传的《太平经注》,另一个就与手杖有关。
“你是说谢成功手中的宝杖是从狼王坟里偷出来的?”梁小慧听出些眉目。
“那个应该不是,”马清一看看手中的天蓬尺,摇摇头说道,“东汉末年黄巾起义,其首领是天公将军张角,他执杖散符,周济苍生,这个历史是有记载的;在他病死之后,村民们传说那柄宝杖被张梁带到了这里。”
“九节杖?”师傅就是师傅,袁士妙到底知识更渊博。
“对,就是这个,”马清一点点头,“太平经注加九节杖,双宝就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知道谢成功手中的宝杖不是九节杖?难道你见过?”梁小慧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谢成功下坟前后不到十分钟,根本不可能深入墓中,”王双宝发表着自己的观点,“除非他是之前得到的。”
“我也觉得不是,”袁士妙手抚脖颈,勉力说道,“全真教也收过不少洋徒弟,因此我对西方的东西也知道一点,谢成功手中的那柄宝杖,应该是接骨木的,这种树是灌木,从来没听说有人会用来做手杖;但是西方就有这个传统,比如《哈利波特》中死亡圣器之一,老魔杖就是这种木质。”
“一千多年了,谁知道以前人会不会用……”梁小慧撅着小嘴嘟哝着。
“中华道术源远流长,虽说起于老子,但真正兴起还是从太平教开始,道教所制法器有其可遵循的规律,比如这柄天蓬尺,上面多刻有符咒;而且,九节杖应该是有九节的吧,谢成功手中的那柄完全不是华夏风格。”
“好吧,就算你们分析的对,那九节杖在哪里呢?”梁小慧撇着小嘴,戏谑的望着几位前辈高人。
“在狼王坟中吧。”王双宝望向窗外,自从紫气逃遁,老井似乎安静了。
“哎,不说了,”袁士妙轻轻咳嗽两声,“整夜没睡,小慧,扶我去休息。”
“嗯,师兄,这一夜也够你忙活的,翻山越岭跑来这里,也睡会吧。”
何清正说到“翻山越岭”,梁小慧用惊疑未定的看了一眼,眼神中是深深的惊讶。
“对,马师伯,”王双宝也回过神来,“咱们睡里屋。”
大雪纷飞的高山下,一个留着长辫子的青年人在雪地里长途跋涉,饥肠辘辘、力不从心;可即便是这样,他还要一面走一面回头望望,似在担心追兵;在无数个没日没夜的奔走后,他疲倦欲死,数次要倒在雪地上,可总有一股子能量在关键时刻会提振他的精神,让他继续走下去。终于有一天,他来到了另一片高山之中,在狼群的指引下,走到一个偏僻的山村,一头栽倒在地上,不醒人事。
他被人救下后,在村子西头建房居住。白天教书,夜晚就在煤油灯下对着戒指发呆,月光石上那一抹淡淡的幽蓝沁人心脾、令人着迷。
就这样,十几年过去了。
忽然有一天,石中又出现了一抹淡紫,两种色彩纠缠在一起,似在争斗一般,数日之后,紫气似占据了上风;第二天,他独自一人出现在村外山神庙前,开始对庙进行着修缮和改造,经过数十年的努力,终于在民国二十六年这一天,彻底完工。
时间有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一个年弱多病的中年人坐在炕上独自对着月光石发呆,手中的月光石紫光大盛,这时忽听得院中老井似有人声;中年人终是受不住诱惑,背负宣纸、墨汁等物下到了井中……
王双宝是被午饭的香气唤醒的,他揉揉眼坐了起来,刚刚做的这个梦并没有什么新意,只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顺了一遍,添加了紫气惑人的内容。
“梦见什么?”旁边一个老者靠墙而坐,似在练功。
“师伯,”王双宝一怔,“没什么,就是把一些事从头到尾重新串了一遍……”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马清一如是总结。
“对了,师伯,”王双宝听到这句想了起来,“你来的时候一句念了三句诗,都是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马清一呵呵笑着,“都是龙虎山正一道观上的楹联,我一念你母亲就知道是我来了。”
“哦。”王双宝似懂非懂。
今天是除夕,梁小慧不在,只有马清一、袁士妙、何清正、王双宝等四人一同吃饭。
马清一心情甚佳,频频举杯,倒是把袁士妙与何清正的兴致勾了起来;在酒精的刺激下,这两位重伤初愈的女性忘却了伤痛。
王双宝有些担心母亲的身体,但看她那高兴的模样又不忍扫她的兴,只好在一旁闷坐着。
“你们久居阴地,身上阳衰阴盛,饮酒有益健康,”马清一似是读懂了王双宝心中所想,“这紫气遁去,对你们有百利而无一害;等明日送走了安德烈斯,日子就更好过了。”
“师伯,要不要下到坟中看看?”王双宝仰慕马清一的实力,小心试探。
“暂时不要了,”狼王坟中有历代太平门掌教修道心得,可能还会有别的际遇,现在祸害一除,每个人都有类似想法,可马清一不这么认为,“坟中狼王的兽灵被利用了十五年,恐怕会有些冤气,还需要时日去消解。”
“师兄,我这里有十五年前双宝他爹下到坟里,在墓碑上的拓本。”何清正给马清一夹了一筷子土豆丝,“你要看吗?”
“我就不看了,”马清一夹起几根,细细品着,“一来没有太平经注,二来我年纪也大了。”
“对了,那个圣女怎么样了?”袁士妙突然发问。
“我上午去了他家一趟,”何清正又舀了一勺油炸花生米倒在马清一碗里,“谢成京说他妹妹还没起床,让我中午再去。”
“师伯,这个村子十五年没死过人,是什么原因?”王双宝想到了谢成京就想到了上次在谢林生家的见面。
“有这回事?”马清一罕见的皱起了眉头,“会不会是巧合?”
如果说一两年内没人死亡,这是有可能的;可是兰沃子村地处偏僻,比不得那些城市附近的村子,多数人仍在村里生活、劳作,人食五谷杂粮,寿限一到怎么会不死呢?
“不是巧合,”袁士妙想到了死期将至的谢林生,“是因为紫气?”
“这里是聚阴之地,”马清一吮了一大口白酒,“如果十五年来村子没死人,也就意味着,本应在这十五年里死亡的人因为某种原因延长寿命了,或者干脆是将这里当成了阴曹地府,生死无界了。”
“啊?”袁士妙吓了一跳,手中竹筷掉落,“你是说紫气把这里阴阳的间隔给弄的模糊不清了?”
“它有这么大的能力?”何清正也不敢相信。
“他说过,他是紫色邪神,”袁士妙沉声道,“西方有类似的故事。”
“你们在说什么啊?”王双宝有点糊涂了。
“长生不老。”马清一无奈的笑笑。
“现在紫气走了,也就是说,谢林生应该是第一个死的?”何清正心中隐隐的担心,以王文林的体质是不是也在这本该死亡的名单之中。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鞭炮炸响的声音,从方向上判断,大约是在村北。这个时间放炮,既不可能是年节,也不能是嫁娶过门,只有可能是放阴炮,也就是通知别人:家里死人了。
“谢林生死了?”何清正心中一惊,“这么快?”
十五年前紫气出世,村子再也不死人;十五年后紫气走远,村子里的人开始死人了。
“我去看看?”王双宝挺在乎这个人的,因为谢林生与其先祖有过交往。
可是不等王双宝行动,村子各个方向都传来了燃放鞭炮的声音,细数数竟有七处之多。
“双宝,快给你二姐打电话,问问你爹怎么样了?”何清正带着哭腔命令着儿子。
“哦,哦,”王双宝不知所措,“师傅,您的手机呢,帮我拨个号。”
“双宝,你忘了?”袁士妙摸出手机,无奈地按亮了给他看,“现在还是没信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