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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牵着两个还在哭的孩子走到自己家那边的路口, 等到了不少熟人, 她们都很惊讶林佳牵着的孩子。
  今儿在晒场上时, 罗阿草婆家没人来,这俩孩子不知道怎么跑出来了, 都没人去理会,怎么现在她牵着过来了。
  有比较熟悉的人提出了疑问,林佳答道:“事情不是像别人想的那样的, 罗阿草没有偷人, 这两个孩子也怪可怜的。”
  “那还能是什么?”
  “我平时瞧着这人就不是什么正经的,就是个破鞋!”
  “烂锅配烂盖,这大赖子是个懒汉, 他女人能好到哪里去……”
  ……
  人人都看到台上跪了两个人,可是被辱骂的,只有罗阿草, 关于周建国的, 一个字眼都没有。
  不止因为周国建是大队长的弟弟,更是因为他是一个男人,女人对待女人才是最严苛的。
  就像被打的人是因为讨打,被□□的人是因为不检点。有些人永远只会站在后面说风凉话,给他人的伤口撒盐,让别人更加痛苦,这仿佛是一种习惯。
  各种各样的辱骂诋毁充斥着林佳的耳膜, 她的脸色越来越冷,可她这时没有说什么。虽然她对罗阿草只有同情和惋惜,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但是今天的她也确实认为罗阿草偷了人。
  世事本就是如此,事情发生以后人人都是诸葛亮,什么我早就知道的论调基本上到哪里都能听见。
  人情冷暖,明白的人自然不会这样做,因为不能肯定自己一生顺遂,只有对别人充满恶意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她管得了自己,却管不了别人。
  正在林佳呆呆地听着周围各种话的时候,她听到了家里孩子的声音,回过神来,在人群中仔细看,很快就看到了三个儿子和高明娟,除了两个孕妇没来他们都来了。
  几个孩子很快也找到了她,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大晚上的,吃完晚饭没事干,能来的人都来了,像是参加什么宴会一般。
  来到林佳旁边,高明华的第一句话就是叫她回家,“娘,你都还没吃晚饭呢,要不先回去吧,这没什么好看的。”
  “就是,这么久肯定饿了,还是先回家吧!”
  林佳摇头,拒绝了,她现在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个估计要马上开始了,她也算是参与人之一,万一要做个见证什么的,不在场也不合适。
  “娘,你问的那事怎么样了?”
  “我有点累,不想说话了,你们待会儿且看着吧!”
  林佳是真的累了,她没有吃晚饭,不是一直走来走去就是跑着,本来不觉得的,可是听到很多让人心凉的话之后她就一下子没了力气,不止是身体上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
  几个孩子虽然很疑惑,但他们更关心林佳的身体,确认过之后,高明娟牵起了水花,几人走到了另一个方向,静静地等待这场审判会开始。
  罗阿草现在虽然还被绑着,但是她的精神气完全和今天不一样,今天的她是死气沉沉,有气无力的,现在她背脊挺得很直,也许支撑着她的,是刻骨铭心的仇恨和痛苦。
  而另一边也被绑着跪下的周国建也是一样,脸上除了一点汗,已经不见半点慌张之色,仿佛被千人所指的人并不是他,被揭露了罪行的并不是他。
  林佳看着周国建,心里满是怒火,又有一点不详的预感,这人实在是太过冷静,不知道等一会的审判会不会顺利,不知道他有没有做什么准备为自己脱罪。她现在脑子很乱,根本什么都无法预判。
  没多久张老三就拿着一个大喇叭,走到跪着的两人面前,这个还是队上的公共财产,和用电的广播一样,平时都不怎么用,但这种场合人太多,不用根本不行。
  周围的人都疑惑,为什么不是大队长先上去,张老三就解释了。
  “因为今天要讲的事情太过重要,而这个嫌疑犯还是大队长的亲弟弟,大队长为了以示公正,今天这个审判会就由我来主持了。”
  虽然周围吵吵闹闹的,但张老三却并不放在心上,继续高声喊:“为什么说今天是审判会呢,因为经过我们坚持不懈地努力,受害者罗阿草已经说出了真相,她没有和别人私通,根据她的说法,她是被周国建同志强迫的,而且周国建同志还逼死了上个月吃药自杀的罗小石,杀死了罗小石的丈夫。”
  张老三的话还没有说完,周围就已经炸开了,强迫妇女就是吃枪子的大罪了,而且还杀了人,这怎么还了得,这事怎么可能。
  杨六斤的爷爷奶奶也来了,夫妇俩本来是不太在乎这一场什么会议的,可一来就听说了自己的儿子被人杀死,不是意外死亡,儿媳妇是被人逼死,不是吃药自杀,顿时老泪纵横,怒火冲天,跌跌撞撞地往前面挤去,周围的人也纷纷让开,亲近的人家赶紧跟上去。
  同时往前挤去的人还有罗阿草的娘家人,婆家人,周国建的家人倒是一直在周国庆旁边站着了,他们家里本就人多,站了好大一排,个个骂骂咧咧的。
  眼看着哭的哭,叫的叫,骂的骂,张老三不为所动,就是再狡辩,黑的变不成白的,白的也变不成黑的。
  “下面的家属都请冷静一点,这里不是骂架打架的地方,无论是真的犯罪了还是被冤枉,待会就清楚了,人民群众不会冤枉任何好人,也绝不会放过一个坏人。现在不要做无用功,我们民兵连是有枪的,千万不要试图扰乱秩序,不然就是和组织对抗。”
  在张老三说有枪的时候,两个身高体壮的男人就握着两杆土枪上来了,大有谁再闹就一枪上去的感觉。张老三很满意,办事就是要硬气一点,谁有那么多时间为两方家人调解,他带着是民兵连,不是妇联,懒得管,办完事爱哭爱叫美人管。
  “行了,罗阿草的控诉我们已经听过了,周国建同志,我代表人民群众问你,你是否承认罗阿草说的罪行是你犯下的。”
  “张连长,我是冤枉的,我周国建虽然混了一点,不爱干活脾气也不好,但是做人都是堂堂正正的,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亏心事,这个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干夫才污蔑我,我既没有强迫过别人,更不可能会杀人,不能任由别人往我身上泼脏水。”
  周国建满脸愤慨,义正言辞地为自己澄清了,仿佛他真的受到了污蔑一般,感到十分屈辱。
  罗阿草十分激动,目眦尽裂,“呸,你个禽兽,你个魔鬼,罗小石就是被你逼死的,她男人也是你杀的,你忘了他家的那个铜壶吗,你才是最该死的人……”
  “什么铜壶,不要乱说,我什么都没做过。”周国建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下面的人都议论纷纷,心惊不已,他们根本就看不出来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
  杨家老两口又激动了,自从儿子没了,家里的铜壶就不见了,他们还以为是别人顺走了,原来那竟然是砸死儿子的东西,他们险些晕厥过去。
  林佳看着场上场下这个场面,十分紧张,周国建果然是个狠角色,要不是因为她见过,她都看不出来周国建说的是假话,简直和电视里的场面一模一样。这事也没什么律师判官,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证据,只能靠着两个人一个一句地分辨。
  罗阿草已经讲到了她上次割了周国建一刀,张老三不顾他的否认上前去看,周国建的伤口果然是有一个刀口,才刚刚结痂。
  “你还有什么话说,这就是我挣扎的时候伤到你的,当时我怎么不杀了你!”罗阿草咬牙切齿。
  周国建却摇头否认,“这是不是你伤的,你说的那天我都没见过你,这是我和我婆娘打架的时候伤到的,我婆娘说我太懒家里日子没法过了,就要拿着菜刀抹脖子寻死路,我这上去抢她的刀就被割到了,当时我们俩还在家里吵了好久才去卫生所找药呢,家里人和王大爷都知道的。”
  随着周国建的这个解释,村里的医生王大爷和周家的人纷纷到前面作证,确定这个是两口子打架打出来的,罗阿草一直在说他说谎,可是一直被推回来。
  周国建的媳妇性子泼辣,说起打架抹脖子周围的人还是相信的,她掐着腰骂罗阿草不要脸,骂她恶毒,利用他们夫妻吵架的事情来陷害她男人,说的周围的人都跟着骂起了罗阿草。
  林佳看着十分着急,她知道罗阿草没有说谎,可是她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证明周国建手上的伤就是罗阿草划的。同时她也觉得很害怕,这个周国建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管他是怎么骗自己老婆的,还是真的利用自己老婆来达到目的,这个心机都太可怕了。被伤到之后不是想隐瞒,而是当时就找了一个夫妻打架的借口去找医生包扎,连现成的证人都有了。
  台上的罗阿草已经要崩溃了,她认为的每一个证据他都能反驳她。
  林佳越看越心凉,她相信罗阿草没有用,杨六斤家相信罗阿草没有用,围观的群众只会相信证据,更何况周国建是大队长的亲弟弟,如果没有十足的证据,谁也不敢说他就是杀人凶手,这件事难道就这样了吗?
  “娘,罗阿草说的是真的吗?还是周国建说的才是真的?我真的而是越看越糊涂了。”高明军忍不住又问了林佳。
  林佳摇摇头,她已经不敢确定最后的结果了,“我以为事情会很顺利的,我不知道会这样,主观上我相信罗阿草,因为我曾经就捡到过那个铜壶,但是周国建这样的心机,我真的害怕。”
  “如果他真的杀了人,那也太可怕了,就这样放过他吗?”
  “当然不会啊,可是罗阿草势单力薄,如果没有人帮她作证,照这样的势头看,接下去周国建一定会把她的话全部推翻,证明自己只是被诬陷了。”
  “那要怎么办啊,就算是有人帮她,那也得有证据才行啊,空口白牙的可不行。”高明华也着急起来,他娘在这件事情上可是出了大力气的,要是没证据证明周国建有罪,以后岂不是会很麻烦。
  “你们说我是不是错了,当时我知道事情的第一反应就是相信罗阿草,然后我就去叫了人,但是现在周国建已经做了十足的准备,罗阿草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了。”林佳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现在十分忧心,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嘴上的话别人不会全信,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回不了头了。可是她不是专业的办案人员,连分析事情都是磕磕绊绊的,现在她要怎么办。
  如果没有把周国建的罪行证实了,将他绳之以法,他可能还会再害别的人,罗阿草也会被逼死,甚至连她自己和家里这些孩子可能也要受到牵连了。
  “别担心啊娘,事情还没结束呢!”几个孩子知道一点前因后果,可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干巴巴地安慰她。
  在林佳几人忧心的时候,罗阿草已经被逼得崩溃了,她自认为的证据全部被推翻,要人证,可受到迫害的罗小石夫妇都已经死了。所谓的物证根本没有,被丢掉的凶器已经变成了可能被别人偷走的,他根本不认识,周国建还有人证说那天他手上根本不是她伤到的,她该怎么办。
  周国建又开始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他之所以被绑着来到这里都是自愿来的,因为他做事坦坦荡荡,所以自愿来这里接受责问,事实证明没有做就是没有做,红口白牙诬陷人的罗阿草才是真正的罪人。
  罗阿草的娘家人和杨家人虽然心急如焚,可是他们只能在下面说话,只能看着,因为他们并不了解其中的内情。
  下面议论的势头已经改变了,都没有证据,即使有人怀疑也不敢乱说话,林佳看得心焦,在张老三抹着冷汗,周国庆走上台的时候,林佳忍不住了。
  在场的人都因为林佳突然走到台上而愣了一下,然后又渐渐沸腾起来。林佳忍着强烈的不舒服感,她既然参与了,就没有一直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周国庆宣布罗阿草的罪行,放走犯下滔天罪恶的人渣。
  “这位同志,你这是做什么?”刚走了两步的周国庆有几分疑惑,还有几分恼火,这事都可以由他来下结论了,这是要弄什么幺蛾子。
  林佳冷着一张脸,义正言辞地道:“我只是一个旁观者,我也不偏向任何人,我和所有的人民群众一样,希望犯罪的人接受惩罚,无辜的人洗刷冤屈。关于这件事情,我心里有太多的疑惑,想要问问清楚,相信有很多人都是我这样的想法,清者自清,浊者自浊,相信心中没有鬼的人都愿意解开我的疑惑吧!”
  “这是自然,可是这事不是已经清楚了……”周国庆有些犹豫。
  “那就没有什么可是了,这件事情有关我们生产队所有人的名声,我作为这个生产队的一员,想解开心中的疑惑并没有什么错吧!大队长,你能给我这一个普通队员一个机会吗?”
  周国庆不说话,下面有些人已经说开了,这都说了只是问几个问题,这个举动虽然很大胆了,但是也没什么不可以吧!
  “同志,你有什么问题尽管问吧!大家都在这里看着呢!”张老三没等周国庆发话就先说了,周国庆为了别人不说他偏私,也只能答应。
  林佳这才看向两个还跪着的人,周国建依旧十分淡定,脸上的表情只有被无故冤枉的愤慨,没有一点的心虚与慌张。而临近疯狂的罗阿草却像是遇到了救兵一般,神情里充满了期待。
  “杨土死的时候是正月二十五,正月二十六我们家办婚礼,正月二十七,我在去县城买回门礼,在的路上捡到了一个黄色的铜壶,当时没注意看。回来的当天晚上,我发现这个铜壶上有血迹,觉得不吉利,就拿出去原来的地方丢了,后面雪化了,那个铜壶也就不见了。
  三月初三,我第一次去山脚下割草,先是周国建下来了,不久以后罗小石和玲子她娘背着柴火一起下来。这次以后罗小石的工作就变成了背柴火,周国建的工作不是背柴火,可是基本上每两天他都去捡柴火,而且基本上每次都是周国建先下来,然后罗小石再下来。
  四月初八,我还是去山脚下割草,因为前一天发现自己家的菜地被拔了,我就去山上看看有没有野菜,那天我发现了山谷里有一对男女在偷情,我还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大意就是女人是被强迫的,男人说女人的丈夫死了,再没有人会发现他们的事情。
  还有,五月初三那天,我遇见了罗小石,她说老天爷不给她活路,当天晚上就吃药自杀了。后来我去割草就没看见周国建去了,直到五月二十二那天,我先是见到罗阿草背着空背篓从山上下来,我没来得及问她怎么回事,不久以后就见到了去背柴火的周国建,那天就是他受伤的日子。”
  林佳把这件事情从头到尾理了一遍,周国建这回倒是没有胸有成竹的样子了,即使他佯装平静,脑门上也出了一层汗。
  “你说的这些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觉得因为我常常去背柴火,所以就证明我是那个奸夫,这个说起来太牵强了吧!”周国建反驳道。
  “不,我说过我见过你们在偷情,那时候我就听见了罗小石的声音,还有你的声音。”
  “那你为什么那时候不说,现在仅凭你一句话,就说那个男人是我,哪有那么容易。”
  林佳心里是慌乱的,这还是她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是可能因为心中有正义,就觉得十分有底气,“那时候我是不想管闲事的,因为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今天,我还不知道你是如此阴狠毒辣的人。”
  “我不想和你争辩,刚才我说了这么多话,把日子都掐得清清楚楚的,就是想说出我自己见过的事情,让大家有一个判断的依据,如果真的不是你,我也不会觉得后悔,因为我自愿来当证人。”林佳不再看着他,而是看向了下面的围观人群。
  “周建国,关于这位同志说的各种巧合,你能不能给出合理的解释。”张老三趁机问道。
  林佳一共说了那么多事情,而且是那么细致的,最关键的是她和罗阿草、周建国都无亲无故无仇,她这样的话很多人都不会把它当做假的。
  下面平息不久的议论又开始起来了。
  “周国建,你说啊,这么多巧合是为什么?”
  “那个带血的铜壶是不是真的?”
  “你不是被诬陷的吗?赶快说啊!”
  周国庆脑门上也出了冷汗,他一点都不清楚周国建到底做了什么事。今晚上张老三来抓人的时候,他们一家子都懵了,可是这个弟弟信誓旦旦地说他没有做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他们自然都要选择相信自己的家人了。
  要是她们对周国建的控诉都是真的,那么他们一家人就全毁了,这个大队长也不用当了。他倒是有心想改变局面,可是这众目睽睽之下,上面还有言辞灼灼的林佳,虎视眈眈的张老三,他连话都不能多说。
  见一直沉默的周国庆发话了,林佳又想起了一件事情,她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大队长,我这还有一件事想问你,就是关于罗小石换工作的问题,罗小石本来的工作做得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给她换一份背柴火的工作呢,这是谁提出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这个情节还有一章 真的只有一章了
  第81章 终于结束
  周国庆支支吾吾做仔细回想状的时候,杨土的老爹老娘互相搀扶着也走上前来了, 他们刚刚哭得厉害, 现在狼狈的很, 看着更加可怜。
  “闺女, 这事我知道,六斤她娘说过, 她的工作不知道怎么的就换成背柴火了,我们家谁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是想着这个工作每天都有工分, 六斤她娘就没问。可怜了我家六斤他爹他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