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说你柳公子不可能是我们轩辕家的人,”轩辕熙眼里的杀意一闪而过,随后恢复平静,“皇室之人,从不受任何歹人的威胁,你若是想要跟我将条件,柳无岸,你就应该拿出你的诚意来,否则,当我和娘,杨夫人死在你手里的时候,你们这一群人包括轩辕珞那一大家子就等着被千刀万剐吧。”
或许今夜柳无岸不找门来,轩辕熙还没有说这话的底气,但他既然来了,就说明这柳无岸同样在意被父皇扣住的轩辕珞,再说这里是轩辕城,原本不相上下的局面会因为时间拖得越久越对他们有利,相信这一点柳无岸同样清楚,只不过,“柳公子,别在我面前耍心机,更别在我父皇面前去卖弄,在你掳走了我和杨夫人之后,无论你做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
听了这话,轩辕影的笑容更苦了,无论是今晚的引路,送出的那封信,还是找上轩辕熙开口所说的第一句话,无非就是想要等到事情结束之后,对方能够手下留情,如今看来是白费心思了。
“太子殿下和天命之女的死对大齐总归是有影响的,不是吗?”柳轩辕影视线移开,不再看轩辕熙,“我不信太子殿下真忍心让皇上再忍受一次丧子之痛,我们那年纪不小却疼你入骨的太后娘娘这一次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去。”
听着这话,轩辕熙即便觉得心里难受,父皇和皇祖母伤心的脸在他脑海里晃动,不过,即使是如此,他的面上却是半点的显露出来,“那又如何?人谁能逃过一死,若我的死能够灭尽你们这群乱臣贼子,也算是死得其所。”
“太子殿下可真是伟大啊!”轩辕影感叹的话带着浓浓的嘲讽,眼里是明显的不信。
“多谢夸奖。”轩辕熙笑着接下这话,“无论怎么样我死后也不会担心会像你们那样的臭名远扬,柳无岸,你应该知道的,大齐两大世家,诸葛家的武力,王家的笔力,有他们在,你们死后就是被挖坟鞭尸都不是没有可能的。”说到这里,轩辕熙侧头,笑容中带着几分欠扁的幸灾乐祸,“反正我无论怎么想,你们想要死而瞑目真的很困难。”
轩辕影不是没有扫到轩辕熙脸上的样子,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果然轩辕家的人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他也知道对方说的是真的,即使许多的真相会被掩埋,但这是大齐的江山,王家对轩辕家的忠心更是不用怀疑,所以,在他们的操控下,遗臭万年是绝对可以变成真的,甚至他都能够想象,若是轩辕熙和司月死后,史书会将他们写成什么不堪的样子。
“那也是死后的事情,你信不信今晚我就可以让你们死得很惨。”不在意吗?怎么可能,本来活着就没有几天自由自在的日子,若是死后还不得安宁,那他是不是太悲哀了,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不过嘴上却是硬得很。
“你若真那么做,今晚就不会出现在我面前了。”无论是语气还是表情,轩辕熙摆明了就两个字,不信。
看着这幅模样的轩辕熙,说实在的,轩辕影的手痒得很,如若不是场合不对,他真想狠狠地揍对方一顿,这完全不是那个人前笑得跟不食烟火的神仙一般又善解人意的太子殿下,当然,他绝对不会承认这一次连根的针锋相对是他处了下风,只认为若是武力之间的较量他就是一只手恐怕都能轻松应对,但现在明显是不能动手的。
“这么说,就是没得谈了,”轩辕影说话的声音带着些无奈,“太子殿下这么不怕死,我倒是真将你没什么办法,不过,我就不信身为太子的你不关心大齐江山,你说刚刚出现的天命之女,立刻就没有了,会让别人怎么想?”
“呵呵,”这一次轩辕熙的笑声中带着几分真实的愉悦,“你在说笑么?什么时候这轩辕城的第一公子也这么天真了,别人怎么想跟大齐的江山有什么关系,除了你们这样愚蠢又不自量力的乱臣贼子外,谁还有那胆子乱说,再说,有父皇在,有王家的笔头在,你觉得会传出不利于江山和皇室的流言来吗?”
轩辕影被他这话一噎,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当今圣上是难得的明君,但绝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仁慈,若是没有手段,又如何让这大齐四海升,在前朝的基础上更上进了一大截。
“还有一点,杨夫人作为天命之女,我觉得她实际上已经做了该做的事情,先不说救了我一命如何,但救蔡战扬的命确实对你们造成了很大的打击,若是没有她,即使你们的军队颠覆不了大齐,但靠近边疆的地方肯定是生灵涂炭的。”轩辕熙笑着说道:“什么是天命之女?别说父皇,就是我,也不会认为,大齐江山的兴衰全是由一个天命之女来决定的。”
轩辕影沉默,他还能说什么,对方是软硬不吃,油盐不进,想想也是,对方是太子,即便在外人面前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要真是个傻的,就是有皇上和太后的支持,也坐不稳太子之位,在这样拐弯抹角下去,恐怕就这么扯到天亮也没有个结果,“既然太子殿下能给我说这些废话的时间,想必这事还是有商量的余地。”
既然对方都直接开口了,轩辕熙也不多说,“你父亲,是没可能逃脱一死的,不仅仅是边关的战争,诸葛府的事情,李博文一家子的命,你若有心,就好好算算,死在你父亲手上的人有多少,若想要用我和杨夫人的命换取他的,我只能告诉你,不可能,无论他有多么正大光明的借口。”
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可真听到轩辕熙不留余地的话,心里还是有些疼痛,原来他并不是像他想象的那般一点也不在意只会利用他的父亲,在这个时候,他能怎么说,说这事很有可能从头到尾都是因为一个谎言,又有什么用?已死的人又不能在活过来。
看着沉默的轩辕影,轩辕熙的脑子也在不断的转动,别说他自私,若是他们母子能过安稳地离开,他心里的底线也不是不能退让一些,当然,这些,在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让对方看出来的。
“诸葛府的事情是发生在你和轩辕珞出生之前,如果李博文家的事情你们没有参与,也不是不能商量,就算上一次我被刺杀有轩辕珞的手笔我都可以不计较。”
听了这话,轩辕影侧头,眼里有着怀疑,刚才明明还寸步不让,突然这么好说话了,他不相信才是正常的。
“至于其他的,我想你柳无岸应该也不在乎。”两人都明白,他们之所以还能平静地站在这里谈条件,是因为轩辕珞,在上午见到轩辕仇时,他就明白,这父子两个早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可轩辕珞不一样,不仅仅是因为他从小在皇家长大,享受着皇子该有的尊贵与奢华,更重要的是,他比这两父子想象地更要在意轩辕皇室,在他的心里,恐怕珞王府才是他的家。
“多想想轩辕珞,看他愿不愿意陪着你们这两个疯子带着他的一大家子去死。”会房间的时候,轩辕熙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至于答案,他们心里都很清楚。
皇宫内,轩辕弘的书房里,轩辕弘紧皱着眉头坐在龙椅上,眼底的疲惫被他隐去,“你看看吧。”说完这话,便将手中的信交给了一旁同样坐着的妇人。
只见那老妇人笔直地坐在椅子上,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将信接过去,一身的青色素衣,冷冰冰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就是那双曾名动大齐的美眸也如死寂一般平静,即使年龄已经不小,眼角周围也能看见细细的皱纹,然作为曾经的大齐第一美女,如今依旧能够看出当年的几分风华绝代,或许是多年的佛堂生活释然,让此时的她看上去还真有点不食人间烟火的出生味道。
轩辕弘递出去的手并没有收回,老妇人停顿了一会,这才将那信接过,低眉看着不多的字迹,眼里闪过的情绪被巧妙的遮住。
“许太妃,朕如今不想知道当年你因何而被先皇打入冷宫,朕今天叫你来,只有一个目的,明日朕要太子和天命之女平安归来。”许是受了先皇的影响,也或许是受了太后和阴毒的影响,轩辕弘对这个许太妃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许太妃认真地将地将展开的信纸折叠好,动作缓慢而优雅,即使是低着头,背脊依旧挺得笔直,“我儿子呢?”沉默了良久之后,她终于开口,声音很温柔却让人听不出任何的属于人的感情来。
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轩辕弘有些吃惊,随后侧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阴毒,显然他和自己一样的惊讶,而在惊讶之后,也是一样的冰冷嘲讽。
“你儿子?”轩辕弘好笑地看着依然低着头的许太妃,亲生母子见面不相识,这样的局面可不是他造成的,“许太妃又想做什么?是亲手掐死,还是派人下毒,亦或者是其他的手段?”
阴毒听着轩辕弘的问话,再看着将手折叠放在膝盖上的许太妃终于没有了刚刚的平静,心里除了畅快便再无其他,就像轩辕弘所说的那样,他早已经不想知道当年能对幼小的他能做出这样事情的母亲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他现在只关心轩辕熙和司月的安慰。
对面的妇人许是因为长时间一个人待着,也或者是吃斋念佛的日子过了太久,反应看起来要比普通人慢上好几拍,更何况轩辕弘所说的话确实是戳到了她的心窝子,抬头,她依旧是一脸的冰冷,“皇上,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现在只想见见我的儿子。”
轩辕弘看得出来她眼里的坚持,却没有说话,这是阴毒自己的事情,他也不好插手。
书房内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阴毒低着头,看着脚下光滑可见的地面,轩辕弘所说的事情他依稀还记得,但记忆里最深刻的便是,十岁那年,他经常去冷宫看她,然后在对方温柔美丽的笑容下,喝下去她亲手放的毒药,那种五脏六腑的绞痛他至今都能记得清清楚楚,痛得迷迷糊糊间,他看见那张美丽的笑脸变得狰狞扭曲,原本温柔的双眼被强烈的恨意所取代,而那般噩梦般的场景他用了将近十年的时间才克服心中的恐惧。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父皇看着他的眼神终于不在是厌恶和嫌弃,虽说依旧没有给他皇子的身份,却也会每天晚上抽出一个时辰来教导他,虽然目的是让他辅佐轩辕弘,在他的眼里,父皇是冷血无情的,或许真是因为这样一个人,才会对当时还是皇子却有着一脸温暖笑容的轩辕弘更看重一些。
只不过这些轩辕弘怕是从来都不知道,父皇教导他的目的就是担心以后轩辕弘继位后,有些阴暗的事情他下不了手,那时他就应该出手了。
也正因为这个转折,阴毒自己给自己起了这么个名字,将之前的人生全部抛弃,开始另一段黑暗却也算不上孤单的生活。
就像是许太妃所说的那般,如今的阴毒回忆起来,有些恍然,原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还记得轩辕弘最初登基的时候,果然如父皇所想的那般,少了几分君王该有的凌厉手段,好在有他在后面收拾着,直到诸葛家的事情发生后,他才隐隐发觉,轩辕弘开始改变,虽然手段依旧没有父皇那么残酷,可该动手的时候就再也没有手软过。
至于轩辕熙,现在想来他都觉得有些矛盾和可笑,当年轩辕弘将满腔的父爱大部分都投注在这个白嫩嫩的儿子上,后来他想着父皇的话,才告诉轩辕弘继续这么宠着他是害了他。
轩辕弘当真是放了手,只是暗地里安排人保护着,倒是他自己,看着轩辕熙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冒了出来,收他当徒弟的时候,他就在想,或许可以想父皇那般,也培养一个像自己一样辅佐他的人,就为这这件事情,轩辕弘整整有两年没有搭理过他,就是现在提起,对方还是一肚子气,而他也只能心虚地应对着。
而现在的他,这么多年后再面对这个亲生母亲,除了陌生之外,他再无其他的感觉。
因为沉默了太久,许太妃平静的眼里染上了焦急的神色,在佛堂的日子里她可以说是心如止水,只是每天晚上会忍不住惦记那好几十年没见的孩子,想着他现在是什么样子?过得好不好?是不是也曾经想她现在这样想着她?但这些问题她统统不知道,几十年没有消息,她甚至连他是否还活着都不清楚。
身为一个女人,当曾经的爱恨都经由时间的流逝而慢慢消失,另一种天生的母爱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油然而生,而作为一个母亲,对于儿子的一切毫无所知,这样的情况又如何能不让她心焦,她急切地想要看看她的儿子。
“皇上!”温柔的声音也带上了急切。
轩辕弘依旧没说话,这事他还真插不上手,他不清楚阴毒是否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心里是否还记恨着对方?但不管如何,阴毒已经不是小时候的那个孩子,无论他心里怎么想,都已经有了应对的能力。
“你想说什么?”比起最初许太妃声音的平静无波,阴毒抬头,看着对方说话的声音有些带着刺骨的寒冷,就是轩辕弘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因为他想到了他的父皇,而他也明白,这才是阴毒真正的声音,只不过在他和熙熙面前收敛了许多,要知道犯在阴毒手里的人一听他说话就晕过去的就不在少数。
听着这话,许太妃也觉得浑身发冷,下意识地看过去,原来是轩辕弘身边站着的侍卫,只扫了一眼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便侧头看向轩辕弘,“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问话的声音带着几分怒气,“我倒是不知道,宫里什么时候改了规矩,主子说话奴才可以随意插嘴的。”
“奴才?”看了看许太妃,经过了这么些年,脑子还这么拎不清,轩辕弘倒是有些明白为何身为大齐第一美女入宫后却未曾得到父皇的半点宠爱,因为太没脑子了,瞧瞧她现在,心里的想法依旧在脸上表现得清清楚楚,面对这样的人,他想要出口的话都憋了回去,他想恐怕她就是说了对方也不一定听得进去。
想到这里,轩辕弘一个“你自己搞定她”的眼神丢给了阴毒,“他就是你儿子。”不过,最后还是好心地提醒了许太妃一句。
阴毒的想法跟轩辕弘没什么差别,难怪小时候她会选择亲手下毒,在这个后宫里,有哪个主子想害人不是饶了很大的圈子,他想她之所以能平安活到现在,恐怕也归功于先皇将她打入冷宫,而放出来后又被轩辕弘直接按进了佛堂。
“说吧,有什么事?”至于对方眼里的不可置信,一副当年我那么角色,先皇又英俊帅气,怎么可能生出来的儿子这么平凡的模样,阴毒虽然懒得解释,也没想过将真面目给他看,但想着明天的事情还需要她,抬手,动作迅速的将脸上的面皮撕掉,露出一张妖孽得有些过分的脸,即使已经是张中年人的脸,但依旧让第一眼看过去的人有种炫目窒息的感觉。
而当这张脸出现在许太妃面前的时候,她一直绷着的冷脸终于有了变化,表情十分激动,紧抿着嘴似乎也抑制不住,所以很快地改为用牙齿咬着下嘴唇,看着阴毒的双眼也一点点地染上了水光,想开口叫一声,却突然发现她还不知道儿子叫什么名字,那种尴尬难看和她激动的情绪全都堵在了胸口,不知该怎么发泄出来。
而轩辕弘和阴毒看着许太妃这般的姿态,还真是非常无语,不就是换了张好看的脸,她就全然不怀疑对方的身份,甚至他们都没有看见这女人认真地分辨一下这张脸就开始激动了。
这个时候的阴毒突然想到司月的一句话,血缘有时候真的很奇妙,可有时候它就是个屁,他想着现在这种情况应该是后一种,不过,不管这两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们都没有说出来,而是沉默地看着独自沉浸在自己情绪中泪流满面的许太妃,慢慢地等着她平静下来。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许太妃那不断抖动的肩膀总算是安稳了下来,脸上虽然还带着泪痕,却也不再像决堤般哗啦啦地往外流,“你有什么话现在就可以说了?”阴毒开口说道。
“我,”许太妃看着阴毒,那双眼睛倒是充满了感情,只可惜对方不止是解读无能,还是已经年龄大到不需要了,反正是无动于衷,而许太妃,看着阴毒那张陌生的脸,仔细回忆着之前和儿子相处的场景,实在没有半点能令她高兴的,她都不敢相信,以前的她怎么能那么狠心,想到这里,眼里又充满了内疚,想着要说些什么来弥补,但中间几十年的间隔,她即使想说那是的她不是有心的,现在她想做一个好母亲,好好地补偿她,可有用吗?
于是,原本期待已久的场景,心里也曾经有着千言万语,如今事到临头了,她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看着再次陷入沉默中的许太妃,轩辕弘和阴毒的耐性都快要耗光了,“太妃,刚才朕给你信你看清楚了吗?”看这情况也知道这两母子不能够正常的聊天,轩辕弘决定进入正题。
情绪被打断,许太妃先是一愣,随后右手摸了摸折叠好的信纸,抬起头看着阴毒,眼泪又开始蓄积,伤心的表情染上了几分决绝,声音哽咽地说道,“若是你想我去,我便去。”
说完这话,便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眼睛紧紧地盯着阴毒。
一听她这话,轩辕弘和阴毒终于想明白见到这位太妃后的别扭来自哪里了,这女人根本就不正常,难道看了信她就没想到,那本来就是她之前惹下的事情,如今她出面解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怎么就摆出一副他们逼她去死的模样。
“那你就去吧。”阴毒面无表情的说道,至于她听了后会怎么想,他真是控制不了。
果然,一听这话,许太妃眼泪再次决堤,原本笔直的背脊也软了下来,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
“太妃放心,朕会派人保护太妃的安全,”轩辕弘也不管对方有没有听进去,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太妃,朕不追究你到底是为什么被打入冷宫,但朕不希望出现诋毁先皇的事情,你明白吗?”
许太妃哭着点头,整个人越发的伤心,那脆弱的模样仿佛随时都能晕过去一般。
“来人,送太妃。”轩辕弘实在是不想看面前的老妇人做出年轻姑娘哭泣的姿态,看了一眼阴毒,立刻开口说道。
“等等,”许太妃哭着说道,再一次泪眼朦胧地瞅着阴毒,“你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若是寻常人,瞧着自个儿母亲用一双期待的眼睛巴巴地瞅着你,多少也会放软态度说些好话的,然阴毒不是普通人,这个世上能让他心软的人实在是太少了,更不包括这个陌生的母亲在内,因此,无论对方表情得再怎么可怜,多么的渴望,阴毒也只是一抬手,变回了刚才那张平凡无奇的脸。
“你,你可是恨我?”许太妃看着阴毒如此作态,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一张脸惨白惨白的,难过得甚至眼眶里的泪珠都忘了往下流,盯着阴毒,抬脚一步步缓慢地靠近,但在她伸手想要抓着阴毒时,被对方毫不犹豫地拉开了距离,身子一僵,许太妃的脸又白了几分,眼泪汹涌而出,嘴唇都在不断地颤抖。
“我就知道,你是恨我的,我那么对你,你怎么可能会不恨我。”许太妃此时说话的声音更小了,中间还断断续续地夹杂着呜呜的哽咽之声,“我知道是我不对,不应该那么对你,你恨我也是应该的,可我真不是有心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我肯定是入魔了,才会做出那般的事情来。”说到这里,抬手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力道不大,声音却是很清脆响亮的,“我知道我错了,你能不能原谅我?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
看着对方那一副恨不得将心肝都挖出来给他看的模样,阴毒没有半点的情绪波动,平板着脸,直接转头对着轩辕弘说道:“我先走了,熙熙和司月交给我就可以了。”
话落,人影一闪,消失在书房内。
轩辕弘是习以为常,许太妃却是傻眼了,带泪的眼依旧看着刚才阴毒所站的地方,回神过来后,摇摇晃晃地身体终于瘫坐在了地上,呜呜之声再次响起。
若是寻常日子,轩辕弘或许还有耐心应对对方的哭哭啼啼,但儿子身陷囹圄,虽然已经有了下落,可在对方没有平安出现在他眼前时,一颗心总是悬着的,哪里还有心思哄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用力地敲了两下桌面,伺候的太监宫女恭敬地走进来,身材强壮的两个嬷嬷看了一眼轩辕弘的脸色,直接一人一边,将哭泣地许太妃动作不轻柔却也不势力地扶出了书房。
轩辕弘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宣轩辕珞进宫。”
白天的圣旨虽然将他贬为庶民,但他的姓氏并没有被剥夺,这么生更半夜被召进宫,他心里忐忑不安的同时,却又有一种解脱之感,压在心里头这么些年秘密终于不是秘密了,虽然不知道会落得个什么样的下场,来这里之前也想过各种可能,但真正面对这个“父皇”时轩辕珞的一颗心却是出奇的平静。
“坐吧,”轩辕弘看了一眼正要行礼的轩辕珞,表情很是平静,开口说道,随后一个眼神过去,书房内的奴才都极有眼色的退了出去,“这么些年了,如此单独谈话还是第一次吧。”
轩辕珞呡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轩辕弘,那双眼睛里没有之前看着他是的淡漠,倒像是长辈看晚辈的模样,若是以前,他定会受宠若惊的,可现在,他有不得不多想,但即使猜到对方可能是有什么目的,他竟然也不想拒绝,只是开口问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轩辕弘不是没看见轩辕珞眼里的防备,心里暗笑,即使不是轩辕家的血脉,但自小在皇家长大,心思自然是敏捷又多疑的,“你觉得朕要你做什么?要救太子和杨夫人,朕有的是办法,你要知道,这里是天子脚下,他们闹得那么沸沸扬扬,你真觉得朕一点准备都没有?朕在你眼里有那么蠢吗?”
轩辕珞沉默,不过,到底也没有在追问,而是将心底的疑问问了出来,“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想起在自己十岁那年,听到他亲舅舅告诉他这事时,整个人都蒙了,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有些心慌。
“从你出生,朕便知道,”轩辕弘倒也没有隐瞒,见对方一脸错愕,解释道:“朕虽然不知道许太妃进冷宫的全部真相,可有一点先皇却是明明确确地告诉朕的,不要碰许家的女人,而母后曾隐晦的告诉朕,就是许太妃进冷宫的那一年,父皇未曾临幸过后宫一个女人,并且太医院死了好些太医,你明白朕说的吗?”
轩辕珞面无表情地点头,为君者最忌以身犯险,再说,宫里秘药多得很,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并非难事,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如果是那般的话,父皇肯定是不会碰母妃的,而他这个莫名其妙从母妃肚子里生出来的孩子自然是值得怀疑的,想到这里,他真觉得他的人生挺悲哀的,但一想到许家人还有那些人的算计,他又觉得可笑得紧,“你打算如何处置我,还有府里的人?”
至于其他人,即使是有血脉相连,但从未相处过,要说有多么深厚的感情那是不可能的,特别是轩辕珞还是在皇室长大,况且,每每想起他们,他的心里是有怨的,可以说是他们将他从天堂拉到地狱的,有时候他都不知道他那个亲舅舅是怎么当上兵部尚书的,十岁那年得知真相的他或许还没想到,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见识的不断加深,许太妃的事情在别人眼里可能是辛密,可对他这个和许家关系亲密的皇子来说要有心打听也不难。
很快他就心凉,若之前他还觉得他怎么说都是轩辕家的血脉,到后来他算是明白过来,他不可能是皇家的血脉。
突然,轩辕珞像是想到什么,眉头一皱,看向轩辕弘,“许尚书?”会不会就是个架空的兵部尚书?以父皇的才智,不可能在明知道对方心怀不轨的情况下还让他稳坐兵部尚书之位?
“架空。”轩辕弘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为什么?这三个字刚想问出口,就看见轩辕弘眼里闪过的冰冷,诸葛府三个字立刻出现在他的脑海里,紧咬着下唇,当年的事情他是听说过的,不仅仅是战场的惨烈,就是在天子脚下的诸葛府那些家眷也没人能逃脱,他很清楚这件事情就是父皇心里的一根刺,之所以隐忍这么久,恐怕就是为了连根拔除一网打尽,而那些人的下场恐怕不会有一个好的。
“熙熙上次遇刺的事情,你也插手了?”轩辕弘开口问道。
总算来了,为那些人求情的话他不是说不出口,而是早就知道说了没用,诸葛府和王府在大齐是何等的重要,也罢,这是他们愚蠢得咎由自取,况且,他现在还自身难保,只是想到府里可爱的儿女,心不免还是痛的,饶是如此,他也没有反驳,“恩。”
“是你的人还是那边的人?”轩辕弘接着问道。
轩辕珞一愣,不过,很快就明白过来,“是我自己的人。”那边的人怎么可能会出手,他们的目的就是让轩辕熙和大皇兄鹬蚌相争,两败俱伤,然后让他顺利上位,想法倒是好的,不过手段差点。
“老大的能力并不是输于熙熙,想必你也明白,在某些方面,他比熙熙更适合这个位置,”轩辕弘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这话不久前朕也跟老大说过,但即使在熙熙不见的那段时间里,朕也从未想过让老大上位,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我。”轩辕珞低头说道,心里不是不难受的,虽然他和大皇兄之间走得近,有利益的关系,但相处的时间久了,总会是有感情的,“我是真心帮大皇兄的,追杀太子一事,即使是再来一次我也不后悔,有他在,大皇兄即使再出色,也不可能有机会的,还有,无论你信不信,皇位我从来就没有肖想过。”
“哎!”轩辕弘并没有反驳,至少他现在是信这话的,也正是因为这样,轩辕弘才憋屈的慌,要处置别的人,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可对于眼前的人,即使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自己的儿子,可他没有忘记这孩子从小对自己的尊敬和对父爱的渴望,一点点地长大到现在,有了自己的妻儿,怎么可能一点感情都没有,若真是将他归到那些人一类,一网打尽,他还是不忍心的,“朕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你和你府里的人。”
“啊?”原本听到轩辕弘叹气,轩辕珞的心就在不断地往下沉,如今一听他这么说,整个人都有些发傻,一脸完全不明白地看着轩辕弘。
轩辕弘看着这样的轩辕珞有些好笑,挥了挥手,“罢了,你也回府好好想想,朕并不想要你和珞王府那些人的命,等到事情结束后,朕希望你能想出安置你和你那些后代的两全的法子。”
轩辕珞站起身来,行礼后离开,说实在的,他心里是感动的,因为他明白,即使整件事情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选择,但仅凭他的身份,整个珞王府就应该跟着陪葬的,如今父皇还想着放他们一条生路,虽然前提条件很明确,可他这么年轻,他的孩子还幼小,若能活着谁想死呢?
“天亮了?”司月睁开眼睛时,房间内已经大亮,与昨夜许多人站桩反侧不一样,司月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后精神也不错。
“恩,天亮了。”轩辕熙点头,笑着说道:“娘亲,我们很快就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