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侍卫回道,脸上直接就露出惊慌的表情来,“整个被围了,好像是步兵衙门的人,并且属下还在后院的墙根底下发现了埋藏的一些似是硫磺之物。”
不仅利用步兵衙门封锁太子府,更在府邸周围埋藏了火药。
“看来他是真的准备一网打尽了!”褚浔阳沉吟,忧心忡忡的抬眸看向了延陵君。
“改朝换代,可不是凭他一张嘴,说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的,就算他做好了一切的准备那也要等时机,不管他是要动本宫还是老四,都一定要制造出一个可以叫世人接受的由头来!”风连晟冷笑连连,那一个笑容之间也带了一种嗜血残忍的味道,片刻之后,他方才从远处收回目光,看向了延陵君道:“如何?要同本宫联手,和他斗一斗吗?”
“呵——”延陵君由喉咙深处爆发出一声略显沙哑的浅笑,却是抬手圈住褚浔阳的肩膀,将她抱了抱,摇头道:“不了,咱们还是各做各的,待到事成之后再坐地分赃,这样比较容易明算账。”
他这人,素来情况,且目中无人,风连晟也不勉强,只就冷然甩袖,“随你!”
说完就当先举步出了院子,往前面宴会的方向走去。
褚浔阳目送他的背影离开,然后偏头去看延陵君的脸,“他要做的事,和我们将要做的事合起来,这一局好像算无遗策?”
“我在这里,你老爷子不会放心施展的,听说这里被埋了火药呢?你要不要还跟我一起走,出去避一避?”延陵君笑道,随手将她耳畔发丝绕到耳后。
“我得在这里盯着,否则我也不放心!”褚浔阳道。
延陵君明白她的意思,也没再多说什么。
风连晟和褚浔阳一前一后的回到宴席上倒也没引起多大的动静,风连晟只说是太子妃临盆,后院正在生产,横竖这也不是男人该操心的事情,于是酒宴继续,依旧宾主尽欢。
延陵君没有跟着一起回来,许多人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只是不方便询问。
褚浔阳没事人似的坐在席间,端着个酒杯雅兴很浓的品酒,神态慵懒而肆意。
她和延陵君的桌子刚好是与风启相邻,对面的荣怀萱看在眼里,再想到之前有关两人的传言就忍不住的妒火中烧。
“殿下!”她的眼底掠过一抹寒芒,突然红唇微启,凑近风乾耳边道:“荣烈好像不见了,会不会有什么事?”
风乾本来只一心在关注风连晟,这个时候才骤然回神看了对面一眼,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直接就开口问道:“定国公主,荣烈方才不是同你一起出去的吗?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他人呢?”
他问的有些突兀,但奈何如今他在崇明帝的跟前极有面子,也没人敢说他的不是。
殿中许多人之间的交谈都被打断,场面沉寂,无数道目光就齐刷刷的射向了褚浔阳。
褚浔阳慢条斯理的抿一口酒,这才唇角扬起,红唇妖娆而动,“太子妃临盆,后面就一个齐太医在,他说是心里没底,君玉就留在那里和他一起等着了。怎的,四皇子找他有事?”
前面她还心平气和的解释,后面一句话就把风乾当场噎了一下。
风乾的一张脸,瞬间就黑成了锅底灰。
首位上正伺候崇明帝用膳的良妃赶紧打圆场道:“荣烈他有一手好医术,有他在,太子妃定会母子平安的!”
最后几句话,怎么听透着生硬。
风连晟无子,这就是他的致命伤,他们处心积虑,也就只寻到今天宴会人多眼杂的机会叫人潜入后院动手,为的就是不叫太子妃生下孩子,虽然还不知道是男是女,但是——
这个险,不能冒!
但是现在梁蕊那个贱人居然是在生产,八成——
又是延陵君多管闲事的插手了。
老皇帝反正是没那个精神去胡思乱想,被良妃这么一糊弄,事情也就搪塞了过去,而良妃自己却是不放心的,暗地里给身边嬷嬷使了个眼色,那嬷嬷会意,悄无声息的从后面退了出去。
褚浔阳全程看在眼里,也不去管——
这种事,犯不着还要费心遮掩。
那嬷嬷去的功夫不长,因为良妃是坐在皇帝身边的,她不好过去复命,便直接绕到了风乾和荣怀萱那一桌,低声道:“殿下,侧妃娘娘,荣家大公子他人根本就不在后院,听说小半个时辰之后就带着几个人匆匆离开了!”
“嗯?”风乾皱眉,看一眼对面神态自若的褚浔阳,突然就觉得心里极度不安,冷着脸道:“知道他做什么去了吗?”
那嬷嬷摇了摇头。
风乾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摆摆手,“算了,先别管他了,横竖今天我们的目标又不是他!”
他说着,就隐晦的朝上面风连晟那边看过去一眼——
当朝太子?老三啊老三,你坐了这么久的太子之位今天可算是要让出来了。
他这一个笑容,可以说是踌躇满志的,只是转念想想平时荣澄昱那不可一世的态度,心里又有些暗恼,扭头瞥了眼荣怀萱道:“荣显扬和荣烈那父子两个处处与本王作对,镇国公不会真的是舍不得吧?一直这么留着他们,早晚一天要留出事的!”
荣怀萱在他面前多少是有点儿小心翼翼的,赶紧赔了笑道:“祖父答应殿下的事情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他们本来就不和祖父一条心,这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殿下您放心吧,现在的耽误之急——”
她说着,就隐晦的指了指后宅的方向,“还是先等后面的消息吧!”
风乾此刻也是一门心思的惦记着太子妃梁蕊的肚子,遂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太子妃的这个孩子因为是第二胎了,生产起来便相对的要顺利很多,只过了一个时辰不到,酒宴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后面就有丫鬟过来报喜。
“恭喜太子殿下,恭喜皇上,太子妃生了!”那丫鬟眉飞色舞道。
“生了!”风连晟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脸上也有掩饰不住的喜色,连忙追问道:“是男是女?”
在场的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看着,却没有人知道,这一刻,就唯有他,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是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早就无所谓男女了。
“恭喜殿下,娘娘产下的是位小郡主,母女平安!”婢女回道。
风连晟脸上表情凝固了一瞬。
而良妃和风乾等人却都明显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还好,是个女孩儿!
崇明帝的脸上更是明显露出嫌弃的神情来,不满的嘟囔了一句,“又是个丫头!”
说着,似乎是迁怒,同样满是指责的看了风连晟一眼。
风连晟装死惶恐,匆忙的垂下眼睛,崇明帝就已经扶着良妃的手颤巍巍的起身。
“父皇当心!”风连晟赶忙过去扶他。
崇明帝却挡开了他的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道:“你家里有事,不用送朕了,朕自己回宫就行。”
风连晟知道自己接连两次得女,惹了他的极度不快,于是也不往上凑,只恭谨的应了,“是!”
他不想惹崇明帝的眼嫌,直接就转身去了后院。
其他人都跟着皇帝身后往外走,荣怀萱突然扯了下风乾的袖子道:“殿下,太子妃喜得郡主,刚好我们又在府上,我想过去探望她,好不好?”
“这——”风乾却是为难,“恐怕不太好吧?”
走在前面的良妃听到,唇角就跟着牵起一抹隐晦的笑容,也扭头对崇明帝道:“皇上,今天刚好是小年夜,太子喜得爱女,算是大大的祥瑞,孩子刚好又是借着皇上过府的福气生的,不如——臣妾也陪着您一起去看看小郡主吧?”
崇明帝是对太子妃产女的事情真心不喜,但是这么多朝臣命妇都在当场眼巴巴的看着,他的面子上面下不来,吃了一下就很不情愿的点了头,“也好!”
二公主是十分喜欢孩子的,本来也想留到最后,过去探望,此时便欢喜的拉了繁昌公主的手道:“我们也去看看孩子吧,我看太子妃这一胎怀孕的也是辛苦,不知道她好不好?”
繁昌公主想了一下,就点点头。
这么一来,风启也就不能置身之外,也是从善如流的跟上。
其他的官员命妇不好在崇明帝的跟前往上凑,但是皇帝不走,他们也不好抢着先行,就只能是等在了这边的院子里。
横竖褚浔阳是没有忌讳的,干脆也跟着尾随过去。
皇帝喝了酒,脸上泛起些不正常的红润颜色来,看着精神,但是眼中神色却是越发的混沌昏聩,被良妃扶着,很有些昏昏欲睡的喘着粗气一步一步往前走。
褚浔阳是走在这一行人最后面的,本来还没觉得什么,但是走到半途,居然都能清楚的听到崇明帝厚重的呼吸声。
这个声音,听上去腐朽又沉闷,叫人心里极不舒服。
风启的目光微动,但却没有上前去询问。
又往前走了两步,良妃终于有些忍不住,扶着崇明帝停下来,抬手去抚他的胸口,一边拿了帕子给他擦汗,担忧道:“皇上您不舒服吗?怎么会出了这么多的汗?”
“没事,大概是喝多了两杯,有点气闷,吹吹风就好了!”皇帝道,声音也十分的无力。
他不说什么,良妃也不过分追究,一行人便继续前行。
太子府的花园规模和御花园是没法比的,只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前面就是风连晟和太子妃梁氏的院子了。
崇明帝那里走的分外艰难,好像脚下的每一步都沉重无比,汗流浃背,眼见着前面就是主院的大门了,那门槛也不算太高,他抬脚想要跨过去的时候竟然没能够,直接被绊住了,赶紧一把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皇上!”
“父皇!”
众人不由的都慌了神,七手八脚的上前去扶他。
崇明帝的喘息声越发的厚重,手指扣在门框上,指尖泛白,檐下的灯笼打下光晕,将他脸上青白交替的脸色反衬的十分诡异,完全不像是个活人。
“父皇怎么过来这里了?”这个时候,屋子里的风连晟已经听闻动静快步迎了出来,见他这个样子,目光隐晦一闪,心里也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皇上说是想要来看看孙女,他们几个就都跟着起哄,说来过来给你们夫妻道喜了!”良妃笑着解释。
过了这么一会儿,崇明帝才隐隐缓过神来,稍稍挺直了身子,声音低哑道:“朕过来看看孩子——”
事实上这一刻他都不想进这道门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路走来,胸口的气越喘越不顺,脚步也越来越沉重,就好像胸口被人压了一块大石头,随时都要背过气去一样,这种感觉,让他迫切的想要寻一个缺口,打开了,才能爬出去。
风连晟和良妃亲自扶了他进门。
太子妃产后虚弱,正在里面的床上休息,几人服侍崇明帝落座之后,就有人进去请太子妃,并且抱了孩子过来给他看。
太子妃那里行动不便,是以孩子是先抱过来的,粉粉嫩嫩的一团,窝在襁褓里,十分的讨喜。
“呀,真是个漂亮的孩子!”二公主忍不住欣喜的说道。
“是呢,小郡主的样貌生的好,嘴巴跟太子殿下像极了,方才稳婆还说一定是个有福气的呢!”奶娘也是满面慈爱,屈膝福了福,就将孩子抱到崇明帝的跟前给他看。
大晚上的,这屋子里虽然是点了许多的宫灯,但光线也不好,再加上崇明帝自己出来一段时间了,身子受累又有几个时辰没有服食丹药,此刻眼前看到的景物竟然是和旁人眼中截然不同的。
襁褓里粉嫩嫩的女娃儿,看上去却是脸色惨白,跟一个死婴一样,没有半分生气,奶娘抱着孩子走近的时候,他却又看到那孩子的襁褓里面飘起一片张牙舞爪的烟雾来,有巨大的阴影直接朝着他压了下来。
而他胸口被压抑的感觉也在这一瞬间到了极致,一口气险些没上来。
崇明帝看着那孩子,眼中居然破天荒浮现一抹深度恐惧的情绪。
良妃的唇边泛起一抹冰冷笑容,面上却是关切不已的扯了下他的袖子,“皇上,您怎么了吗?”
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凑巧,本来正在安睡中的孩子却又在靠近崇明帝面前的一瞬间突然惊醒,声音尖锐的大哭起来。
崇明帝本来就在极度紧张收缩的心脏,像是一下子被人揪紧,他骇然的瞪大了眼,然后就直挺挺的往后栽倒了下去。
“皇上!”
“父皇!”
屋子里又是一阵的人仰马翻,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将他扶到榻上安置,他倒是没有背过气去,只是呼吸间浑浊不已的大口喘气,那表情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的环境里,且惊且惧,极为混乱。
“皇上您怎么了?太医呢?快叫太医来!”良妃焦急的大声道。
“我怎么瞧着父皇这神情有些不对,人多说孕妇刚刚生产完的屋子里会有脏东西,这别不是被冲撞了吧?”荣怀萱有些怯怯的打了个寒战,畏惧的四下扫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