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焰在周身烧起,意图从内部将金色结界烧毁。金色结界发出“咔咔”的破裂声。
长渊眉头微蹙,指尖法力一动……
然而便在这时,屋内房门倏尔打开,女子忍无可忍的怒叱:“都别吵了!还嫌不够乱!”
长渊心神一分,东方青苍彻底撕碎结界。
长渊立即回身将司命护住,轻声道:“司命回房,他要害你。”
那边正杀气汹汹的东方青苍闻言,登时周身气焰一歇,望着女子,眯了眼睛:“司命?”语气里是满满的不敢置信。
司命
……是女的?
这个小花妖如此迷恋依赖念念不忘的主子,居然是……女的?
东方青苍有点愣神。
司 命从长渊怀里挣了出来,盯着东方青苍看了许久,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半天:“醒了?”她语气不太好,“醒了便与我说说,我家好好的一朵小兰花,怎么变成这样 了,是不是你对她做了什么?”她一副拷问的模样,犹如丈母娘见了欺负了自家女儿的负心汉,“你要说不清楚,我打断你的腿!”
东方青苍兀自愣了一会儿,然后清醒过来,听闻司命如此说,他立即反应道:“你可是将小花妖救活了?”他说着急切的走上前两步。
长渊拦在司命面前,手中结了法印,画出一道屏障将他挡住。
东方青苍心中又急又怒,挥手便将烈焰长剑召了出来,一剑径直向长渊的结界砍去,然而气弱的东方青苍哪能一剑斩断长渊的结界。
场面正是僵持之际,司命道:“没救活。”她声音有点藏不住的颓然。
东方青苍一愣。那把自古以来便使人闻名色变的烈焰长剑竟登时如同火星一样,在空中破碎开去,然后凌乱消失。
“只是将她的气息吊着。”司命望着东方青苍,正色道,“所以我要你告诉我,她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知道受伤的原因,或许还能找到补救之法。”
场面默了许久。
“是我……”东方青苍道,“以她魂魄之力,给另外一个人,造了一具身躯,致使她在那具身体之中,魂飞魄散。只余残留气息。”
司命闻言,默了许久,然后指了东方青苍的鼻子,一字一句道:“长渊,给我揍他。”
长渊转头看了司命一眼,见她神色不似玩笑,指尖金色法力转瞬弹出穿透面前的金色屏障,径直撞在东方青苍胸前。
东方青苍丝毫没有抵挡,任由长渊的法力击打在身上,混着体内的寒气,将他周身经络撕扯得寸寸皆是剧痛,喉头翻滚涌上一口腥甜的血,被他死死压住。
见东方青苍竟当真不躲不避,生生受了这一击,司命与长渊都有几分怔愣,两人对视一眼。司命往屋里望了一眼。
桌上,骨兰被放置在一边,司命用栽种在盆里的兰草代替了骨兰,成了小兰花残魂的栖息之地,让小兰花得以在泥土中安身。此时兰草草叶无风自动,轻轻摇曳着,像是在颤抖。
司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平静了心绪,她看着门前面色苍白眼白都充斥这血红的东方青苍问:“也罢,不管你现在是抱着什么心思找来的,当务之急是将小兰花的魂魄稳住。你来,咱们一起商量一下,看有没有法子救她。”
长渊撤了屏障,却寸步不离的守在司命身边。
东方青苍进了屋,但见盆中兰草,他微微一怔:“骨兰是法宝,有灵气……”
“是 有灵气。”司命跟上,解释道,“这法宝灵气还是少有的充足,但它也是嗜杀之物,其中尖锐杀气不少,对小兰花而言并非好事。”司命拿起桌上的笔,在空中一 画,一把水壶出现在她手中,“这万天之墟里,本是什么都没有的一片黑暗,有幸得友人所赠,有此笔在手,我能在这一方天地中画出日月山河,能造万物。我笔下 所成之物,灵气虽少了点,但贵在纯粹干净,这是她现在最需要的。”
东方青苍静默。
司命桌上铺着一叠叠乱 糟糟的纸,上面布满了她写的东西,她随意翻找了一下,然后抓出其中一张,“我这几天想了不少办法意图修补她的魂魄,但小兰花伤得太厉害了,我只能以自身仙 力护得她气息更稳固些许,这样下去,将她这缕气息吊个千二百八年的也不是问题,但却永远也补不了她的魂。”
“世上能补魂之物早在上古时便已消失得差不多了。”司命咬着笔杆子道:“这是我以前在古书上看见过的可能还幸存下来的补魂之物,但这些东西都已经久远得成了传说,如今外面世间还有没有我也说不清楚。”
东方青苍接过司命所画的图细细一看,一共八种物什,有五种在他活着的时候便知道是个虚传之物,另外三种则是他亲眼看着消失在世间的。东方青苍皱眉,想了一会儿,倏尔眸光一亮:“上古兰草你怎未画进去?”
他这一问倒将司命问住了:“上古兰草有补魂作用?”
原来,司命竟是不知。
东方青苍点头:“有,这小花妖原身便是上古兰草。”
司命更是大惊:“什么!小兰花原身是上古兰草!”
屋内默了下来。
司命眨巴着眼看了看桌上兰草,心中嘀咕不已,乖乖,这险些在气急的时候真拿去喂猪的兰花,竟然有这等身份……不过等等……
“小兰花若自己便是上古兰草,她自己便有修补魂魄的力量,你……”
东方青苍血色眼瞳只看着兰草,静默不言。
司命咬了咬牙:“若寻得机会让小兰花醒了,我定叫她再不遇上你这样的家伙。”
东方青苍只道:“上古兰草畏惧生气,如今下界……”
司命没好气的转了头,将桌上兰草抱了起来:“下界没有,我知道有地方有,你且让让,我有救她的法子了,魔尊你这便自行离去吧。”
东方青苍伸手要拦司命,但却在碰到司命之前猛地被一道金光弹开。
长渊伸手揽住司命的腰,回头盯着东方青苍,司命则看也没看他一眼,只道:“长渊,咱们走。”话音一落,两人身影登时化转为流光,霎时消失在屋内。
东方青苍咬牙,血气在体内翻腾汹涌,他一双红瞳之中血色却是大胜,细细捕捉着空中两人留下的气息,随即也化形而去。
流转的混沌之中,司命与长渊看似并未行走,然而周遭的光影却流转得极快,长渊往后望了一眼:“魔尊到底有点本事,重伤如此亦能追上你我。不过想来他那身体,应当吃力至极,不过面上不露分毫罢了。”
司命抱着兰花哼哼道:“让他追,不收拾他,他还真以为咱们小兰花娘家没人了。”
长渊闻言轻笑:“如此,你是这小兰花的什么人,丈母娘?”
“一日为主,终身都是她的丈母娘。”司命义正言辞道,“长渊,你认不认这个女儿!”
长渊失笑,柔声道:“你认了,我自也是认的。”
穿过好似无边无际的混沌,终于前方有了些许亮光,在转瞬之间,刺目的光芒之后,一片空茫的大地出现在了两人眼前,紧随两人而来的,是脸色苍白的东方青苍。
但见此处景色,东方青苍有点愣神,茫茫无边的土地上基本没有其他生物,偶尔能看到零星的几根草,那些草的形状东方青苍在遥远的记忆里寻找到了与之相对的名字……
上古兰草。
是本来应该消失在这世间的兰草,竟如此容易便找到了……
不过愣神之间,司命与长渊已经走远,眺目一望,司命正在施法将小兰花的气息与兰草剥离出来。
她的气息是软绵绵的,白花花的一团,一如小兰花素日里给人的感觉。东方青苍望着那白绒绒的一团,这些天身体里肆虐的寒意也好,挣扎的疼痛也好,好似瞬间便被安抚下来了一样,光是看着她,便好似有一股诡异的温暖盘踞在心里,融进他的血液当中。
为什么以前没感觉到呢……
或许以前,也是感觉到了的吧,只是以前,他想要的其他的,还有那么多。
小兰花的气息被司命推到了一片比其他零星兰草更茂密的兰草丛间,她的气息登时像找到了归属一样,很快的依附了上去,藏在毛绒绒的兰草之中,若不是本身发着微弱的光芒,东方青苍几乎要寻不见他的影子了。
司命与长渊在那处站了一会儿,方才往东方青苍这边走来。
司命看了一眼东方青苍:“你还要待在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东方青苍并不答司命的话,反而问道,“为何此处还有上古兰草。”
“万 天之墟和无极荒城。”司命回头望了一眼辽阔的大地,“这两个地方是天地自成的阵法,只要是阵法就必定有阵眼,这便是那两处的阵眼。以前这里还有更多的兰 草,只是……”司命看了长渊一眼,“因为某些事,我把无极荒城毁了,同时也让这里的兰草毁坏了许多,不过还好,万天之墟并没有消失,这里也保留了下来。”
“上古兰草娇弱,但凡有一点生气在它周边出现,它便会化为灰烬,所以从上古至今,也只有在这个阵眼里,它才能得以保存,因为这里最为纯粹干净。我一直以为这么娇弱的东西,除了看起来可爱,好像根本没有别的存在的理由。也是今日才知道,它竟有修补魂魄之力。”
司命看了东方青苍一眼,“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呢,最柔弱的东西,却可以修补世间最难以愈合的伤。这大概便是天地之力最厉害也最温柔的安排吧。”
东方青苍沉默。
司命道:“你同我们一起离开,你在这里,或许会影响到上古兰草对小兰花的治疗。”
东方青苍不动。
司命盯着他:“你还想伤害小兰花吗?”
血色眼瞳有几分暗淡:“我会离她远远的。”东方青苍道,“但是我要一直守着她。”
司命默了一瞬:“随你便吧。”与长渊踏出阵眼之前,司命转头问东方青苍,“魔尊大人,将小兰花折腾成这样,你可有后悔过?”
东方青苍一怔。
赤地女子先前在千重幻境里问他的话此时与司命的话一起重合。
“后悔过吗?”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他说他行事,从来不会后悔。他千万年来,便从来没有后悔过,因为对东方青苍而言,他从来不会做错事,在没有是非观的世界里,他从来不会出错。
但现在……
东方青苍垂了眼眸。
后悔吗?
不等听到东方青苍的答案,司命便携着长渊一同离去。
再次踏入混沌之中,长渊问司命:“现在,丈母娘是如何打算的?竟把伤害自己女儿的薄情人,留在了可以再次伤害她的地方。”
司命默了一瞬:“东方青苍应该不会再伤害小兰花了吧。”
“何以如此笃定?”
“唔……”司命歪着脑袋想了想,“感觉?他好像是一个不会珍惜的霸道小孩,应该是没长醒,等被现实狠狠痛打一顿,他大概就会明白些东西。”
“那你现在是在……”
司命轻笑:“没看出来,我这不是在痛打落水狗吗。”
长渊笑了一会儿,声色微微正经起来:“司命以为……魔尊当真是动了真心?”
“长渊啊,魔尊看小兰花的眼神,我可熟悉了。”司命牵住长渊的手,“就是你看我的眼神,你说,你是真心的吗?”
长渊垂下头,轻轻在司命眉心印上亲吻:“如此,定当是真心的。”
☆、第82章
天色永远没有变过。
与上古时东方青苍漂流在漫长无涯的黑暗之中不一样,这里永远都没有黑夜,但这里,与他在漫长的漂流里感受到的却是一样的孤独以及……
无聊。
但总归是好于那个时候的。要说为什么的话……每当东方青苍的目光落在那片毛茸茸的兰草地时,他心里总会隐隐的生出几许期待。
期待有个活蹦乱跳的身影从里面钻出来,然后生气勃勃的唤他:“大魔头。”
每当想到这些,东方青苍便觉得这里的无聊还是可以忍受的,甚至,他还可以忍受更久。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四周景色丝毫没有变化,时间是在走还是停了下来,东方青苍的感觉变得模糊,唯一清晰的,是他胸前的伤口,慢慢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