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瑜听得点了点头,也忍不住伸手过去,大掌将郭小满放在自己腹上的手给包拢住了。
“我知道,你心里,是想给我们的皇儿积些福德……”元瑜轻缓着声音,一语道破了郭小满的心思。永巷的管事奴才们个个心狠手辣,任凭之前是何尊贵之身,一旦沦落到他们手上,便是跌落泥泞,任由他们往死里践踏了。如今赵月华已是上圣皇太后的弃子,那帮奴才个个皆是人精心里都清楚得很,若是不打声招呼,赵月华能挨得了几时?
见得元瑜明白了她的心意,郭小满顿觉心里一暖,忙倚到他胸口处,寻了个甚觉舒适的位置窝着了。
“我适才已去了福宁宫了,阿娘说了,如今赵月华被废,这六宫之事还是要有人领的。阿娘有心叫你管着,可又有些担心你的身体。我也有些顾虑,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顿了片刻,元瑜又缓着声音道。
郭小满听得这话,心里略略思忖了下,过一片刻才软声道:“此事还是不要急着交与我吧,且不说身体的事,我对宫务一无所知,贸然领命,定是手忙脚乱应对不暇。以我看,不如叫贤妃暂时领着,尚宫女官各伺其职,若有难决的大事,再向两宫太后请教好了。”
“我倒也是想过,只是尚有些犹豫,那薛兰舟是个安份倒还好,若也是个不安份的,从前闲散着倒不显露,这手中突然有了权柄,难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来。”元瑜说得有一脸担忧之色。
郭小满听得这话轻笑了下,顿了顿才又道:“贤妃是个极聪明的女子,依我看来倒不会做什么出格之事。若你心中还是不放心,便叫人从中多留意一二也就是了。”
“也罢,就照你说的,让她暂时领着好了。”元瑜听得这话点了点头。
“如今这事就算这么定了,只是,我心中还有一事不明……”过了片刻,元瑜却是又提到了另外一件事。
“什么事?”郭小满抬起头问道。
“我就是好奇,你究竟是怎么想起那红痣之说的?”元瑜眸光紧盯着郭小满,面上问得一脸的意味深长。
郭小满听得他竟是突然追问起这事来,一时忍不住面上一红,忙垂了眉眼道:“那不过是我一时起意想出来的,这有什么好奇的?”
元瑜见得她一下子变得满脸羞红的模样,一时忍不住哈哈了起来。
“小满,我还是真希望,我的胸口能长出那样的一颗红痣来……”元瑜一边笑着一边道。
“平白无故的,盼着长一颗红痣做什么?”郭小满低声嗔他道。
元瑜听得又笑,眸光在她眉眼间流连了一番,还是凑近了些,然后至她耳畔压低了嗓音道:“若是真有颗红痣,我夜夜都叫你亲一亲……”
“呸,你果真是个色胚子!”郭小满听得他又说出这般不害臊的话,一时窘迫不已,忍不住骂了她一声。
“我怎么就色胚子了?我只叫你一个人亲,又不叫旁人碰一下!”元瑜一脸委屈地反驳了起来。
郭小满听得这话一时愣了下,脑海之中,却不是忍不住浮现前些日子两人一起缠绵的情形来。他这人,于床笫之欢方面,明明精力充沛似个不知足的饕鬄一般。可自打她有了身孕,他便真的清心寡欲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就算从前他不喜谢盈盈与赵月华,可他并不讨厌薛兰舟,可这宜春宫他一次都没去过。宫中如今也只得她与薛兰舟两个后妃了,可他也未流露出要纳别个女子充盈后宫的念头。他的这份情意,叫她一想起来心里便觉得忍不住一阵阵的暖意融融,甚至都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你怎么了?我不过跟你说笑呢,怎么倒是半天不吭声了?”元瑜见得郭小满沉默不语,倒是有些意外起来。
“我如今身子不方便,你有没有想过去贤妃那?或是让卢公公物色几个可心的人留在你身边?”郭小满低着头,声音轻软着问道。
元瑜本还一脸疑惑的模样,听得她这样说,脸上瞬间就变了色。
“好一个郭小满,你这真是拿我当色胚子了?”元瑜沉着脸冷哼着道。
“你别恼啊,我不过,不过是顺口提一下而已,你要是不愿意,就当我没说好了。”见他瞬间变了脸,郭小满忙软声安抚着道。
元瑜这回却是真的生了气,他竟是抬手轻轻推开了她,然后自榻上站起身,黑着脸就要往外走去。
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郭小满看着他气冲冲的背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来。
元瑜心中气恼,一口气迈着大步就奔到了门口处,他原以为郭小满肯定会出声挽留他,可眼见着这都出屋门了,身后却是一丝动静也没有,他顿时着了急,有心自己回头,可一时面子上又挂不住。可若是就此走了,他又是一百个不愿意,好不容盼得一个休沐的日子,他前几天就想好了,今日定是要陪她一整天的。可没曾想到竟弄成了这副模样,这一时又没台阶下,可不是叫他左右为难了?
“唉,她不过顺口一提,我不依她便是,为何要甩脸子生气?如今倒好,她又不留我,难不成我要自己厚着脸皮跑回去?”元瑜慢下了脚步,心里头不停地埋怨着自己,真正是悔断了肠子一样。
第78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50 我又没说要你抱………
“圣上……”就在元瑜左右为难, 心中做着天人交战之时,身后的郭小满终于发出了脆脆软软的一声来。
这声“圣上”听在元瑜耳内,不亚于天籁之间。他只觉浑身一顿, 整个人都酥了下,脚下的步子怎么也迈不出去了。
“你还有何事?”元瑜竭力按捺着心中的激动之情, 却是淡着声音, 头也没回, 一副气还未消的模样。
郭小满见元瑜停了脚步,立即轻笑了起来,然后也自榻上起了身, 轻快着脚步就走到了他身边。
“昨天听俞嬷嬷说了,后苑的酸枣树上结满了果实,好些都已成熟可以吃了。你陪我一道去后苑,然后替我摘一些吃可好?”郭小满轻软着声音,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轻轻扯了下元瑜的袖子。
“那酸溜溜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元瑜仍是板着脸,口中还没好气地嘟囔着,可袖子内的手却是悄悄伸了出来, 一把攥了郭小满的手,牢牢地扣在了自己的掌心, 然后牵着她就往门外走了。
郭小满忙跟着他的脚步往外走,她边走便抬起头, 看着元瑜仍是强装着清冷的侧脸, 忍不住又偷偷笑了起来。
“你慢些,我都跟不上你了……”郭小满忍着笑,口中却是低软着声音道。
元瑜听得这话, 脚下立即一顿,再转过头来时,见郭小满正笑盈盈地看着他,她唇角弯起,一双黑亮的眸子也弯成了月牙儿的模样。他只觉心头一软,刚才那股莫名的怒气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走近了一步,松开了她的手,紧接着却是微微弯了下腰,然后突然伸手搂在她的后背上,另一手又揽在她腿弯处,一下子将她抱了起来,然后一声不吭就往后苑方向去了。
“我……你只是叫你走慢些,没说要……要你抱……”郭小满有些尴尬地道。
“我想抱便抱,你管不着!”元瑜却是气闷闷地回她道。
郭小满见他这般,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伸出一双柔胰,软软地勾在了他的脖颈之上。
“也好,那以后我就不走路了,倒哪都只叫你抱着,与你形影不离整天黏在一处可好?”郭小满看着元瑜笑嘻嘻道。
“嗯,这样还差不多。”元瑜被她哄着了,心里顿时生了欢喜,脸上再也绷不住,口中嘀咕一声,面上却是忍不住开了笑颜。
元瑜一时转嗔为喜,脚下步子迈着又稳又快,不多时就到了后苑。果然见得后苑角落里有几颗酸枣树,上面结满了红褐色的小果子。
“果真有好些,只是,这些酸枣你能吃么?”元瑜放下了郭小满,站在树底下仰头看着树上的果子,面上尚有一丝犹疑之色。
“我问过沈医官了,他说酸枣有开胃健脾之效,吃了有益处的,只不要过量就行。”郭小满也看着树上的酸枣,一双眼睛忽闪着,分明是有些馋了的模样。
元瑜听得这话才点点头放下心来,一旁侍立的张兴与杨喜见状忙走了过来。
“圣上,娘娘,可要小人上树摘一些下来?”张兴恭敬着声音问道。
郭小满正待点头应下,可是元瑜却手摆手阻止了张兴。
“你想吃,我替你去摘。”元瑜看着郭小满,眸光说不出的轻软。
“那树那般高,要爬树的……”郭小满指着那树轻声提醒着道。
“不就是爬树吗?你是不是忘了,在清思宫的时候我少爬过吗?”元瑜却是笑了起来。
听他提起清思宫,郭小满也忍不住面上一热笑了起来。清思宫的墙头那么高,可也没阻止他爬上树又翻过墙,他的攀爬之技的确是不能小觑。
不待郭小满再说话,元瑜已是抬手一把撩了自己的衣摆又塞到了腰间,又将袖子卷了起来,然后迎着最高的那颗酸枣树走了过来,手脚并用,还真的三两下就攀到了树丫中间去了。
眼见着皇帝上了树,张兴与杨喜顿时慌了神,忙招呼着一众内侍上了前,将酸枣树团团围住了,个个伸着双臂又抬起头,紧紧注视着皇帝的一举一动,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只怕皇帝一时滑了脚,他们都要飞身上前做个人肉垫子。
树上的元瑜却是满不在乎,他伸长了手,扯过一根根的枝桠,专门挑着那些颜色鲜艳的饱满果子的,一边摘着一边往胸前衣兜里揣了。
“够了,够了,你快些下来吧。”郭小满也担心他脚下一时不稳跌落下来,见他胸前已是塞得鼓囊囊,忙仰着头朝树上喊道。
听得郭小满的声音,元瑜这才罢了手,他朝树下的郭小满笑着,然后利索着跳下树来。
眼见他安然下了树,郭小满这才松了一口气,那一众打算当垫子的内侍更是一身轻松,纷纷拿袖子擦着额头的因紧张生出的汗珠。
亲手摘了酸枣还不算,回到住处之后,元瑜还要亲手一颗颗地挑选了,又让人取了水来,仔仔细细地洗净之后,又装进了碟子内,然后小心翼翼地捧到了郭小满的跟前。
郭小满坐在榻上的案几旁,见得半透明的白玉碟子内,一粒粒饱满鲜艳的酸枣,正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儿,她只觉口中生津,有些迫不及待地伸出来,捻着一颗放入口中。
“味道如何?”元瑜趴在对面,一双眼睛看着郭小满,问得一脸的紧张之色。
“好极了!”郭小满一边嚼着,一边大着声音回他道。
元瑜听得顿时心花怒放,一时按捺不住心头的喜悦与成就之感,竟是扬声大笑了起来。
……
自赵月华被幽永巷,后宫又着实清静了一段时日。元瑜依着郭小满的意思,以宸妃需调养身体为由,让薛兰舟暂领了六宫之事。虽是骤然间大权在握,薛兰舟却是异常的清醒。宫中一应事务,只叫各处尚宫女宫依着先例办,若是没有先例的,她总要去讨两宫太后的主意。如此一来,赵太后对她颇有好感,容太后也不怎么厌了她。
薛兰舟不仅在两宫太后处殷勤有加,于郭小满跟前也是格外的亲近。她隔个几天,就会去一趟漪兰宫,和郭小满说会儿话,有意无意间,总是说些宫务给她听。有些事情,还专门要听听她的建议。
这一日午后,漪兰宫前院小花厅之内,薛兰舟坐在郭小满的下首一点,正与她说着话。
“宸妃妹妹,这六宫之事,到最后还是要由你承起来的,我如今和你时不时的和说一些,你先熟悉了,等以后你接了手,也不致于一时忙乱了。”薛兰舟看着郭小满轻笑着道。
“薛姐姐说哪里话?我生来就是一个懒散的人,这后宫的事,繁冗复杂,我听着只觉头疼,还是薛姐姐多花些心思的好。”郭小满笑着道。
薛兰舟听得轻轻摇头,正待再开口时,这里便见得阿茉自外面走了进来。
“娘娘,沈医官来了。”阿茉恭身一礼道。
薛兰舟听得这话忙站起身,同平常一样,向郭小满行礼告辞。郭小满朝她点了点头,又目送着她走出了花厅。
见得薛兰舟带着侍女走得远了,阿茉走到郭小满身边,面上带着一丝不满之色。
“娘娘,这贤妃最近来得来太勤快了些吧,几乎是隔个三四天的就来一趟。”阿茉嘀咕着道。
“嗯,好像是奥……”郭小满不甚在意地应了一声,她的眼光正落在手里一卷书上。
“娘娘,你该是要想个法子,不要让她来得这般勤了。虽说她每次来待的时间都不长,一听说沈医官来请脉也就知趣的说要走了。可娘娘腹中小皇子已是满了三个月了,也渐渐有些显怀了,这要是被贤妃看出娘娘你身怀龙胎,这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万一生出个旁的心思,那可防不胜防。”阿茉絮叨着,说出了心里的担忧。
郭小满听得这话,放下了手中的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心头也忍不住一软。那里的确已是微微隆起,如今她只有换上更加宽松的衣裳才能遮掩身形了,阿茉的担忧倒不是没有道理。
“阿茉,你刚刚说,每次有人报说沈医官来请脉的时候,贤妃就说要走?那她出门,沈医官正好进来,两人在路上是不是会碰到面?”郭小满的注意力突然放在了薛兰舟与沈秋昀身上。
“自是会碰面的,记得中间有几次我去送贤妃,都在门外小园子的石板路上遇上正走进来的沈医官。沈医官腼腆得很,见得贤妃只知低头行礼,贤妃倒是谦和得很,每次都会与他说上几句话才走。”阿茉一边回忆着一边道。
“是吗?”郭小满听到这里,唇角弯了下,面上也浮现了一抹思忖之色。
……
门外,薛兰舟带着侍女快着脚步往外走去了,待到了前院小园之内,毫无意外的见到了正走进来的沈秋昀。算上今天,这已是他二人这月以来是第五次偶遇了。
“微臣见过贤妃娘娘。”沈秋昀仍是与往日一样,躬身一礼,清秀儒雅的脸上,带着一丝内敛拘谨之色。
“沈医官,正巧啊,今日又遇上你了。”薛兰舟对着沈秋昀微笑着道。
“是,是巧得很……”沈秋昀却是一时有些结巴了,他敛眉垂目,正待薛兰舟再开口说让他走。
薛兰舟看了他一会儿,见他仍是这般局促不安的模样,脸上的笑意忍不住又多了些。
“沈医官……”薛兰舟突然出声唤了他一声,语气带着点轻软之息。
“是,微臣在,请问贤妃娘娘有吩咐?”沈秋昀头也不敢抬,只拱手口中应着道。
可薛兰舟喊了这一声之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沈秋昀等了好一会儿,一时心中有些疑惑不解,于是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不想薛兰舟正在注视着他,她面含笑意,一双秀气的眸子之内,温柔里透着一丝坚定之息。
看着薛兰舟的眼神,沈秋昀只觉心头瞬间被什么击中了一样,他顿时慌了神,忙收回眼光低了头作恭敬模样。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此刻他不仅面色发红,就连耳根子都红了。
看着眼前这个这个清雅修长的男子,竟是因为她一个眼神,就变得这般面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模样,薛兰舟突然间觉得心情变得好了起来,是那种从未有没过的美好,心中还有了一股冲动,想要放开声音大笑一回。
“沈医官,你这是怎么了,别愣在这里啊,宸妃娘娘她还在等你呢。”薛兰舟笑盈盈的,声音温软而俏皮。
“呃,是,娘娘提醒是得……”沈秋昀这才如梦初醒,忙又躬身一礼,然后才飞起脚步径直往内去了。
看着沈秋昀慌乱而去的背影,身后薛兰舟又忍不住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