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长辈,不巧就是刚被三兄弟反复利用了十几次的二舅舅,宁绍棣不大高兴,“舅舅我一把年纪还打着光棍呢,你们慌什么?”
可三兄弟叽叽喳喳的说,“成不成的,先告诉人家一声,别定给别人家呀!”
“二舅舅你这一脸的络腮胡子,看着就老十岁,哪个姑娘稀罕?”
“关键是年纪轻轻,名声就坏了,怎么弄了个扫地出来?扒皮也好听一些呀!”
……
宁绍棣觉得,他还是去扫地吧。被这三个大外甥闹得头疼,只好仗着一把胡子,看不出脸红的去说了一声,没想到崔鸿一听就允了。
还笑眯眯的交上他姑娘的八字说,“我早让人合过我闺女和三胞胎的八字了,大吉。不管是哪一个,只要是给芳儿妹妹的儿子当媳妇儿,我都放心。”
于是这亲事,就这么说定了。
而崔氏嫁到英王府,也是恪尽妇道,孝敬公婆,打理家务,十分称职。就算面对孟大夫人时不时发作的无理取闹,她也应对自如。
可孟大夫人死得真太不是时候了,因为那时,崔氏刚刚生下大儿子,实在是爬不起来。
所以府里府外的事情,才一下子全落到了程无怨的头上。
好在英王妃归来,一下子就帮了小夫妻许多。更是把崔氏照顾得白里透红,脸色极好。
崔氏常常在丈夫面前说,真没想到王妃是这样和气人,又体贴明理。
可程无怨心里却有着淡淡的怨气。
她那么好,那么体贴,那么明理,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什么?若说从前是因为孟大夫人,可如今她已经过世了啊,她为什么还这样?
还没等他理清这个问题,程峰病好了,却也更糟了。
他的身体是好了,可脑子全然糊涂了。
记不得自己是谁,兄弟是谁,连辛苦养大的儿子也忘了。成天就说要去找他爹娘,可他爹娘都随着老英王,葬到江南上溪村了。这要怎么找呢?
程峰听说爹娘在南边,就不分昼夜,逮着机会就傻乎乎的往外跑,一跑就找不着家了。
二叔程岭决定带兄长回乡。
他五年前就借着三兄弟“离家出走,缺乏管教”,提前致仕,带着二婶和二弟都回了上溪村。如今那边的府第打理很不错,而且在那样清静少人的乡下,才适合大哥安度晚年。
程无忧心里明白,这是对老爹最好的安排。可若是老爹走了,他要怎么回乡侍疾尽孝?
他这个长子,是不能离开英王府的。
谁知此时,他名义上的三叔,程岳突然上了一道奏折。
说自己在关外,多年风霜侵袭,身体大不如从前。如今看到大哥痴傻,二哥也老了,心中难过,想把爵位让给大侄子,回乡陪伴二位老哥哥,安度晚年。
程无怨倒是不意外这件事。
因为程峰从小就告诉过他,他跟弟弟们是不一样,他得背负英王府的责任。他意外的是这个爵位,要这么早给他吗?明明三叔也还这么年轻。
可程岳说,他当年答应过先皇,只要朝廷需要,英王就永驻平凉府。所以他要去,就必须是英王。
然后皇上,同意了。
二十岁的程筹袭了爵,带着妻儿去了边关。
走前的家宴上,程筹吃了一口摆在面前的清蒸狮子头,有些诧异,“这谁做的,味道竟比平日更好。”
崔氏笑说,“是三婶亲手做的呢。”
程筹哦了一声,却再不肯吃一口。
三婶眼中的失落,他看到了。可过了这么多年,她不觉得太迟了吗?
无怨无怨,程无怨他有时会想,当年给他这个小名儿,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叫他不要埋怨亲生爹娘吗?可缺失了二十年的骨肉亲情,他怎么能不怨呢?
倒是平凉府,比他想象中,建设得好很多。
尤其城主府外,有个很大的农庄,种的瓜果蔬菜虽比不上京城,却也不会断顿。甚至还挖了人工湖,养了好些莲藕鱼虾。
想想他从前,还为弟弟他们吃不上菜操心,简直是自作多情了吧?
只是这西北的局势,却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和棘手。
周边派系林立,争斗不断。初来平凉府的头两年,程无怨几乎每天都是焦头烂额,疲于奔波。
他渐渐明白,程岳说的很可能是真的了。
大梁经过二十年的经营,他都觉得平凉府的情况复杂,想想二十年前若来到这里,得有多难?
就算三叔表面上看起来还很硬朗,但这二十年的操心劳力,只怕他早就耗空心血了吧?
于是,对于他的怨气,程无怨渐渐消了。
但是对于“她”,他心里还是有些疙疙瘩瘩。
一晃又是五年,这天忽地收到宁四娘过世的消息。
老太太已经八十多了,高寿,无疾含笑而终。
临终前,她亲自上书朝廷,给媳妇夏珍珍求了一个牌坊。表彰她贞孝淑德,堪比亲女。
这是夏珍珍应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