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视线一直放在了穆巍丛手里捏着的文件上,脸色的笑意不减即便是咬牙切齿也未曾有任何表露:“那就麻烦丛哥了, 我们明天来取。”说完之后, 曲云晚转过身子递给欲言又止的荀闻余一个眼神, 立马走出了档案库。
穆巍丛见此倒也一脸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一旁的张大爷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添了句:“小穆, 你这样会吓着人家小姑娘的。”
穆巍丛一听诧异的看了眼张大爷狡辩道:“张大爷, 我这可是公事公办。”张大爷一听一脸我明白你们这些小年轻的想法的样子,点了点头笑道:“行,公事公办。”
刚一走出检察院的大门,曲云晚脸色的笑意戛然而止,荀闻余见此总算将之前欲言又止的话问了出来:“云晚姐,穆检察官会不会难为我们?”
她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低声冷讽道:“这不已经难为了嘛。”话说得有些气呼呼的, 这样被难为的脸色, 还是荀闻余很少在曲云晚脸上看到的,一见着她的语气不对,荀闻余的口气放得更小心翼翼了:“那云晚姐, 我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她一听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型,这个穆巍丛真是个难以打发的家伙, 这些资料他不会不给她,但也不会如此轻易给她, 总觉得这厮会搞些幺蛾子出来。
算了,水来土掩兵来将挡。
曲云晚立马朝着荀闻余吩咐道:“没事的, 你赶紧回去给工作室的人交代一下的过两天的拍摄,我这边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
“好的,云晚姐。”荀闻余点了点头看了眼已经恢复沉稳脸色的曲云晚,往前走了几步招了辆车就朝工作室赶去了,至于曲云晚倒也没有着急回去的事情,而是给母亲徐庆茹打了个电话。
这几年,曲云晚一直在外奋斗一年到头也不过回去一趟而已,随着忙碌的工作电话也越来越少,徐庆茹也是知道自己女儿现在事业做得越来越成功,同时也越来越忙,但出现在电视里的镜头也越来越多,如此一来也解了她的思念之愁。
接到女儿电话的徐庆茹此时正在办公室批改学生作业,见着是女儿打来的电话赶忙接了起来,语气惊喜的不行,还没等曲云晚先问好就一骨碌说出了口:“晚晚啊,怎么想起来给妈妈打电话了,是不是...”
曲云晚一听母亲着急的语气,这才突然意识到似乎很久都没有跟母亲联系过来,一股歉意跃然而出:“妈我很好,你别想多了。”
徐庆茹一听曲云晚这话,悬在半空中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立马笑着问道:“是想妈妈了吗?”这语气里全都是宠溺,听得曲云晚的脸色显色有些说不出来的复杂:“妈,我过段时间就会回家一趟看看您。”
回家就是值得高兴的事情,徐庆茹连忙点头道:“行,你到时候回来就给妈提前打电话,我好给准备点好吃的。”
“嗯,谢谢妈。”
“傻孩子,跟妈妈还说什么谢谢啊,对于这些日子在上京住得还习惯吗?”
曲云晚一边走一边道:“挺好的,生活跟工作都挺顺利的,妈你呢?”
“妈妈,一切都好。”徐庆茹看了眼窗外景色,笑眯眯回应道。
曲云晚一伸手就招了辆出租车,坐了进去刚忙朝着司机师傅说了句:“襄阳公寓。”又转而朝着电话接着说道:“那行妈,我这边还有些事需要处理,就先挂了。”
徐庆茹大致也听明白了,也不愿打扰女儿工作,吩咐了句:”好,你忙工作吧,记得保重身体。“
“嗯我知道了妈你也是,拜拜。”说完这句话后,曲云晚将手机放了下来,脸色越发的复杂,手指划过着屏幕,指尖处刚好盖在三个字,是邵景弘的名字。
思考了几分钟后,那手指一颤最终还是将电话拨打了出去,电话一通曲云晚语气里带着一股笑意甜甜道:“邵哥,你有空吗?”
*
这还是邵景弘头一次见着曲云晚一脸气呼呼的样子,玻璃橱窗外的灯光闪烁在她眼里,煞是好看,他的心情还算不错,嘴角的弧度都是上扬的。
“怎么啦?”
曲云晚深吸了一口气,表情里的娇俏一下子涌了出来,嘟囔道:“我真是服了那个穆巍丛了,我跟他简直就是八字不合。”
邵景弘一听,略显的诧异毕竟能见到曲云晚这副模样,简直就跟见到万年冰山融化了一般,不过比起每日绷着小脸故作老成的她,邵景弘还是挺喜欢她这幅生机勃勃的样子,这样看起来舒服多了。
此时的邵景弘饶有兴致的见着眼前满脸全是小情绪的曲云晚,展露笑颜:“他怎么呢?”
“他把我下一期节目的资料全都给我扣了,还说什么需要上级审核之后才能给我。“曲云晚的语气越发的急,听起来大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穆巍丛的名头,邵景弘还是听过的。
这个男人确实一副吊儿郎当玩弄别人于股掌之中,云晚怎么把他给招惹到了,亦或者着说他对云晚产生了兴趣,想到这里邵景弘脸色的笑意消散了一大半,语气里不经意多了紧张:“什么资料?”
曲云晚一早就知道,邵景弘就会从这个角度来旁敲侧击问她,她也不犹豫立马解释道:“
我们第三期节目是关于上世纪全国轰动的大型案件,涉及的范围特别广,贪污、走私、贩毒、全国公安打击的特大案件都在我们选取之列。”
说到这里,曲云晚倒是有些诧异于邵景弘的问话,目光落在了一脸深思的邵景弘身上又问了句:“怎么呢?”
此时的邵景弘一脸的若有所思,曲云晚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意,故此又问了句:“怎么,难道邵哥也有想要翻的案卷?”
这话里充满了一丝打量,声音甜甜地,一双如星辰的眼眸明晃晃与他四目相视,邵景弘的心下意识遗漏了一拍,迅速移开了视线淡淡回应了一句:“没有。”
听到邵景弘这话,她也不好再去探究了,又自顾自的说了句:“本来就跟上面领导拿了批条,从档案库拿了这些案子的卷宗做资料的,没想到...”
卷宗,两个字眼立马出现在邵景弘的脑海之中,心中不可忌惮的出现了一丝颤抖,对于十几年前的案子他心中也藏有几分不敢肯定,所有的人都在告诉他不是他父亲做的,可是邵志伟的所作所为似乎都又在印证些流传的话...
他忽然的,想将所有的真相披露出来。
深邃的眼眸中出现了一丝期许的光亮,他的视线紧紧的锁在她的身上,问了句:“云晚。”
“啊?”曲云晚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如此郑重其事的邵景弘。
沉默了一会儿,邵景弘总算开口道:“能帮我一个忙吗?”
“当然可以,不过?”她回答的很快,接着就是带着有些疑惑的问句。
“去档案馆能不能带上我。”起先他还否定她的话,这会子又这样恳求自己,曲云晚惊讶之余简短思考一阵,犹豫再三问了句:“邵哥,我能多嘴问一句是因为什么吗?”
邵景弘的目光注视着她,接着眼底晃过一圈的涟漪接着点了点头:“你问吧。”
她原本不想问出口的,但是总觉得可能会跟自己牵扯到些联系,一扫之前的心事重重的模样,嘴角弧度勾起:“该不会是为了我吧?”
邵景弘一听就知道她又在担心了,不过毕竟之前她是被人卡了一个环节,以为自己来帮她也在情理之中,点了点头:“算也不算。”
曲云晚的秀眉拧在了一起,脸色看起来极为的负担,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将卡在喉咙的话袒露出来:“邵哥,我能解决的。”
邵景弘嘴角的笑意不减:“没事,我去帮忙的而已。” 邵景弘这样说曲云晚也不好有任何异样,点了点头笑道:“那就麻烦邵哥了,咱们赶紧吃饭吧。”
不过这其中的曲曲折折当事人心里就跟明镜似得,根本不需要多说,只不过扯出了一个单薄的理由来遮盖真相而已。
*
穆巍丛自然没有那么简单就老老实实给曲云晚放行,而是特意为之将所有的档案文件交给了沈淮,不过令他诧异的是,沈淮在接到档案后,还主动让他领着他去曲云晚去过的档案室转一圈。
档案室里,灯光很昏暗,沈淮的目光在四处扫了一大圈,最后停留在了第五个书架面前,视线在柏木书架的平台上扫了一圈,能够清晰看到上面被抹掉的灰尘,顺着这一排百来个文件档案手指滑了过去,拿出了好几个,最后停留下在一个熟悉的日期上。
沉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异样,沈淮伸手将文件袋取了取了下来,目光放在牛皮纸文件袋上被圈好的白色绳索说,又将文件袋放平透过光影他能够清晰看见手指印,他心绪一紧。
果然,她的目的是这个。
几乎是想都没有想,朝着身后一脸诧异的穆巍丛问了句:“丛哥,这份文件我能带走吗?”穆巍丛皱了皱眉,准备伸手将文件拿过来看看,却见着沈淮一脸沉色,似乎很是重视这个文件,穆巍丛起先还想调侃两句,不过看着沈淮这一副郑重其事的严肃模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你既然需要可以拿走,不过必须归还。”
“麻烦丛哥了。”沈淮道。
*
欧亚餐厅。
沈淮端坐在方形餐桌前,面前摆了一堆的文档,视线却一直放在了最面上的文件上,剑眉皱在了一起,眼中的沉色就像是一潭深水,幽深的让人觉得寒意四起。
将所有的信息浏览之后,再结合他调查的一切,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
那股嵌入骨子里的冰冷让他觉得不寒而栗,根骨分明的手指忍不住压在文件上以遮挡上面一行的刺眼的字眼,他的心跳个不停,甚至觉得坐立不安。
曲云晚并没有想到穆巍丛将案件的资料全都交给了沈淮,而更加没有想到两人的重逢竟然是以如此的场景。
她穿了色米色的套裙,拿了个黑色包,站在餐厅门口婀娜的身姿,艳丽的外表早就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沈淮又怎么没有看见她的出现。
她的视线在四周选了一圈恰好与沈淮一个对视,立马笑着迎了上去,刚一走进,沈淮就站了起来,只不过身体感觉有些僵硬,这一点全都收入了曲云晚的眼底,当然不能有任何的表露。
两人坐了下来,相顾无言。
曲云晚看着眼前的一大摞的文件,率先开口:“沈淮哥,好久不见。”这声线软媚动听,他的目光聚焦在她的身上,时隔四年还是两人第一次相见。
她的容颜褪去了四年前的青涩,眉眼间多了几分成熟女人额妩媚,而整个人的气质更加的自信优雅,光芒万丈的让人根本就移不开眼。
不过这四年来,沈淮过得却并不怎么的好,难以忘怀的感情,繁忙的工作,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切,让他有些心力交瘁,而如今,在接近事情真相的这一刻,他忽然有些茫然....
“好久不见。”他收敛住了眼皮,企图将眼底过多的情绪全都遮挡住,这原本简单的四个字在他口里说出来的一刹那充满一些难以明说的哀伤。
“真是麻烦沈淮哥跑一趟了,我听丛哥说,你刚从渝北回来?”她的语气显得客套极了,虽然是话家常的语气,可是彼此知道关系根本不能回到从前早在四年前踏出哪一步开始,就注定了两条平行线在相交后,背道而驰。
根骨分明的手指捏着装着白水的玻璃杯,手背上微微颤着些青筋,杯里的水面也微微颤动起了涟漪,看样子,他的心绪很不安定,接着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后,眼底涟漪也逐渐平复了起来,抿在一起棱唇淡淡吐露:“嗯,刚回来,真没想到我刚去出差,云晚你就来上京发展了。”说到这里,沈淮沉溺了一会儿又接着说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在上京工作还习惯吗?”
他总算将视线移到了她的身上,四目相视,她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懂他眼底的复杂之色,隐隐约约觉得会发生些什么,亦或者说即将失去些什么。
她伸手将散落在脸庞上细碎的发丝揽在耳后,露出白皙的脸颊往上如水的眼眸中含着笑意,嘴角的弧度上扬:“是啊真不巧啊,这些年我过得挺好的,在上京也挺习惯的。”话音说到这里,有种戛然而止的感觉。
接着她的声线放低了些,眉眼里闪烁着一股怅然若失的复杂:“那沈淮哥,你呢?”像是随风散落的飞絮,飘飘荡荡不知何处才是依附。
他呢?沈淮想,约莫是不太好吧。想到这里嘴角一抹苦笑不自然的溢了出来,接着又消失不见,点了点头道:“我过得也不错。”
口是心非,曲云晚想。
沈淮一伸手就将桌子上所有的文件堆到了的曲云晚的跟前,眼底隐隐闪烁着一股说不出口的沉色,他淡笑开口道:“收好,用完了记得归还。”
“当然没有问题。”她笑着回应后伸出手将文件准备收了起来,手刚放在文件上的一瞬间,却被一双大手遮盖住,他手心温热的附着她的手背之上,一股酥麻感瞬间窜入彼此的神经末梢,
四下里环境的在曼妙的音乐声中显得有些朦胧美感。
她诧异的抬起头,入眼是他一脸的沉色,漆黑瞳孔里缠着一股不能明说的复杂,她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想要缩回双手,却没想到他死死地将她的手扣在其上,任她根本无法动弹。
这一刻,心猛地跳了一下。
她脸色的笑意也有些绷不住了,接着出现一抹不知所措甚至有些迷茫的姿态,他的唇色在夜色的渲染下看起来有些苍白,彼此肌肤相接触点,曲云晚能够清楚的感知到他似乎在颤抖...
这股颤抖不知从何而来,可曲云晚心知肚明,他终究是忍不住想要把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了。
说实在的这一刻,她的心反而开始平静了下来,遮盖伪装了这么多年,每时每刻她都带着面具,时间久了有时候也忘记最开始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
她承认她一开始是被仇恨蒙住了双眼,这股执念一直都在午夜梦回的时候碾碎着她的灵魂,将她困在牢笼里,一日不将凶手绳之以法,她的灵魂一刻都得不到正在的安宁。
嘴角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开来,在他压抑的眼神中,曲云晚开了口:“沈淮哥,你是不是想说些什么?”
她笑意中带着几分的纯真,恍惚间还是四年前那个单纯的他,渐渐抚平他心底的褶皱,他放开了钳制她的手掌,眼底的犹豫却不减,沉默一会儿总算问出了口:“云晚,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此时的空气凝聚在了一起,即便是周遭的环境有些嘈杂,却掩盖不了彼此心境的复杂的忐忑,一点点,一点点让她的笑意僵住。
曲云晚的脸色逐渐变得有些严肃,皱了皱眉:“什么问题?”
沈淮看着眼前美得一如初见时让他心动的曲云晚,内心的压抑的情感让他顿时觉得鼻腔都有些发酸,整个身子都有些颤抖,他微微咽了下喉咙接着又深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的与她对视,最终还是问出了口:“云晚,你有没有对我有过好感?”
沈淮用得不是爱,亦不是喜欢,仅仅用好感一词足矣表现他在这段感情中卑微的姿态,一扫之前的冷色,深邃的眼底充满了温情,这是很少在沈淮身上看见的。
曲云晚有些不知所措,沈淮这样开口,早就表明了他的心迹,不知为何一股愧疚感跃然而出,充满在她绝美的面容上,杏眼里通红。
单单这一个情绪,就无疑是在告诉沈淮事情的真相究竟是如何,疏忽间,他觉得有种大梦一场转瞬即空的感觉,深深的疲倦感袭来。他有些难以克制,却又必须让自己克制住,抿起一抹苦笑:“就当我没说过吧。”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极具悲戚色彩的沈淮,最终还是心软了,点了点头:“有过。”
曲云晚可以清晰的看见,原本沉入死寂的眼眸顿时有了一丝光亮,宛如春风的洗礼一般。他的心在沉冷的夜色中肆无忌惮的跳动着,没有什么时刻能比现在让他更感到喜悦。
原来,爱一个人是这般的让人苦涩却又如此的甜蜜。
“嗯,我知道了。”这一刻沈淮的心无比的沉静,然后一伸手将另一堆的文件都推给了曲云晚,他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语气里夹杂着沉静:“这些文件,你应该是需要的。”
她的视线随着他话,落在了文件之上,上面显明而又熟悉的字让她原本冷静的面容出现了一丝裂缝,短短的诧异早就被他看入了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