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离浏览完一遍执行过程,挑其中几行加断点看了变量值,在函数调用的地方进入内部执行,很快完成逐语句调试。又回头问她,“看清楚了吗?”
真是个惜字如金的老师呢,也幸好许秋来能跟上他跳跃的思路,“懂了。”
“真聪明。”陆离对她的反应速度很满意,他的团队里许多人还不如许秋来跟他这么默契,掌心拍拍她的发旋,像拍家里的cpu一样。
真是诱惑人啊。
那人微漾的唇角如初春山尖上的积雪消融,眼睛明亮,仿佛连同上挑的眼尾小颗泪痣都碎钻般被点亮,落在皮肤上生辉。
许秋来只感觉眼睛被闪晕,整个人有种五迷三道的醉意,她不知哪儿迸发出的灵感,仰头一碰,就咬上了男人雪白的喉结。
湿痒温热的触感袭来,陆离喉咙当即一硬,只觉得全身都僵住不敢动。
妈妈呀,不对!他虽然在梦里都梦到过,但梦里都是他主动,不是这样的开头!
陆离吓得足足花了十秒钟反应,绷着嗓子艰难开口道,沉静的声音微哑:“……不是看题吗?你干嘛偷袭我。”
“陆老师题讲得好棒,想鼓励你一下。”
她的声音温润柔软得仿佛像勾引和邀请,听得陆离腿下意识一软,差点踉跄,勉强才维持住身形。每个毛孔都在发痒酥麻,蠢蠢欲动地叫嚣着,偏偏还怕丢脸,只眼观鼻鼻观心,强装镇定的样子,
“觉得我讲得好,你就应该认真听,都要考试了还——啊!”
他的声音被打断,因为许秋来的脸庞上移,咬中了他的下巴。
握鼠标的手已经快要抑制不住轻颤了,可怜的男人这辈子哪里受过这样近距离的诱惑暴击,女孩少女的馨香一丝一缕往鼻子里钻,荷尔蒙的味道叫人脑袋晕眩理智全无。
看吧看吧!
果然是女妖精,陆离觉得自己现在正像海上的泡沫一样魂飞魄散,那是忍不住回首,被海妖迷惑的惩罚。他咽了口唾沫,扶着许秋来单薄的脊背,想叫她认真点看屏幕,却又一个字又吐不出,“在办公室呢,我们等回去再……”
“门在关着啊,不是没人能看见吗?”
“可是没锁……”
他修整过没来得及冒头的青茬抵在她唇畔,秋来被戳得痒,干脆把头仰得更深一些,够到了他的嘴唇。
哗啦!
像是春节的烟火一百二十响豪华礼包在脑海中爆炸开,陆离的思维彻底停摆。
门就在这时候开了。
“陆神,你之前叫我修改的bug我弄得差不多了,你有时——”
小展昭兴高采烈推门愣在当场半秒,又手无足措、若无其事地转身出门去,“……间没时间都没事,我跟组长先运行一下看看。”
陆离头顶的疤已经长好掉痂,剃了好几次的头发刚刚冒出青茬,常戴帽子,也幸好他常戴帽子,把绒线拉下来遮住通红滚烫的耳朵,恼羞成怒责问,“你进门都不会敲门吗?改成什么样了?”
“我想了想这个版本还是不太完善,我再跟大伙儿讨论讨论,您先继续忙,我……”小展昭忙着脱身,又被陆离唤住。
“滚回来,你当我办公室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英俊的眉眼冷肃,一副正人君子的假模假样背起手,“我现在就去看。”
重新切换回到工作模式了。
秋来舔了舔嘴唇,遗憾地叹口气,躲回自己的座位里,继续看题。
小展昭听了近半个小时训斥,低眉耷眼挨到陆离回办公室,脸上的委屈才一扫而光,红光满面精神得吓人,抑扬顿挫同众位技术大佬爆料:“你们猜,我刚刚在办公室里撞见了什么!”
临近下班,大家忙着收尾,都不是很想接他的茬儿。
“问我嘛问我嘛!”他的倾吐欲得不到满足,急得拍手,“你们怎么都不想知道!”
有人烦的不行,终于从电脑间抽空敷衍捧哏,“好想知道你看见了什么哦,快说说看。”
“我现在宣布,我们微风23年来矢志不渝母胎soio的钢铁直男陆神,他刚恋爱曝光了!我小展昭要把这头条卖两百万!烟雾弹放了那么多次,终于让我抓到了,他们居然在接吻!”小展昭激动不已。
“你这过时的新闻真的会有人买吗?”有人斜睨他,恍然大悟,“哦!我想起来了,上次大佬公布恋情时候你回老家相亲去了。”
晴空一道霹雳袭来,砸得小展昭摇摇晃晃,“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回来这么久也没有人跟我说过!”
“就他师妹第一次来工作室的时候啊,你不知道陆神他多贼,大家平时该讲的不该讲的都在群里说了,他一直埋伏,就那天忽然跳出来,说群里禁止讨论她女朋友,好不容易拉齐人的群,又只能废了。你说他怎么就这么乐此不疲喜欢打入员工的底层生活呢,就算是非要看,那就别出声把自己藏好啊……”
“他还说了什么?”
“其他也就没了,不过我知道现在q大论坛有曝光他们甜美恋爱的热楼,你可以借个马甲混进去去看看,这不是考试周吗,陆神天天送她去学校。那些人抓拍也太有神韵了,咱们工作室现在下班闲得没事都是去追更连续剧的。”
小展昭不想听,小展昭只想静静。
第115章
考试周横跨元旦,直到周五才考最后一门大物。
卷子实在太难,原本计划两个小时的考试时间,考完全场居然没有一个人写完卷子,老师先是延时一个小时,再无奈延时一个小时,教务催了又催,直到中午十二点半堪堪结束,阶梯教室剩下的学生虚脱般走出考场。
“天哪,考试前问李教授难度,他居然敢说出的送分题,是我们都给他送分吧!”
“考前划个重点,然后全考非重点,他对自己的讲课水平好自信,怕达不到挂科指标?教授这操作简直了”
……
随着人流涌出教室,廖雪跟大伙一起抱怨完,扭头问秋来:“秋来你答全了没有?我看你一直在算,卷子都写满了。”
“交卷的时候勉强写完。”秋来没撒谎,她确实是到卷子收到面前才刚落笔。
大物刚好是最她课逃最多的弱项,老师平日上课几乎不点名,谁料期末忽然发这么个大招,也还好她考前跟着陆离复习,一页一页翻了课本。她和许多剩下实在写不出来的题走出考场的学生不一样,只要有时间,许秋来就还能回忆和思考,奋战到最后一秒。
也幸好考试延时,不然她真的很难保证绩点。
许秋来庆幸完,忽然猛地想起来,她出发前把考试时间跟陆离通报了,便没带手机,这会儿考试延迟,他打不通电话,不会已经在学校等一上午了吧?
探头往窗户外一看,她吓得差点跳起来,匆匆与廖雪说了再见,斜背着包挤出教室,一口气跑下楼,远远隔着马路在对面楼下瞧见陆离。
他的寸板黑色毛线帽外又戴了卫衣连帽衫,风衣围巾全副武装裹得严严实实——
躲在华哥后面横着手机打他的坦克游戏。
华哥身形强壮又高大,他环起臂膀,远看立得好似一堵墙,铁塔般替人把从西面吹来的风挡得严严实实,少爷舒服得很。
好吧……
是她想多了,陆离永远不会让自己属于不舒适的状态,她刚刚居然担心冬天的冷风把这个娇嫩的小公主刮走。
陆离才见她就皱眉,“我在这儿玩了十多关,你们考场做卷子也太慢了。”
他雪白挺立的鼻尖冻得发粉,轻薄泛红的眼皮疲懒地耷着,冷着脸的小模样委屈得很。
“我也没料到卷子这么难,下次不让你白等啦。”许秋来从善如流道歉,完了又道:“挂科得重修的,挂一科不推研,大家只想着能多考一会儿都是好的,你要知道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资质,随随便便能学到满绩点……说起来,我也没让你来等我呀,你这么忙,在公司呆着不就好了吗?”
陆离回想了一下,好像是这样,但还是找了个借口,“我想来学校吃饭……”
“你读研三时候回学校都没这么勤,”许秋来毫不留情戳穿,“我那时候一两星期都不一定见你来一次。”
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豪睁着眼睛说瞎话:“我那时候不知道食堂性价比这么高。”
得了吧!许秋来心里狂吐槽。
这个人什么时候在意过性价比,毕竟是开单独服务器给自己玩游戏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的少爷。
陆离公司和q大路程不远,步行也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距离,托这距离的福,两个行程都繁忙至极的人没有成为同城异地恋。
学校里考试较早的院系寒假已经开始,几大食堂稍微松散一些,不再像平时一样挤得慌,许秋来用杯子接来的开水帮陆离随便涮了一下碗碟:“你看吧,过来这么远就为吃个蛋炒饭,多浪费时间,我们也不一定每天黏在一起啊……”
陆离皱眉听着,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总觉得这逻辑哪里不对,怎么他来学校可怜巴巴等几个小时,反倒还被训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我就是想和你吃饭!”陆离的杯子放重了,晃在桌面泼出褐色的一圈巧克力奶,红唇口型冷漠一张一合:“别人想和我吃饭排队我都不愿意去,怎么,你觉得我这算黏人吗?”
这毛炸了待顺的模样,简直和秋甜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许秋来刚考完试,考完如抽丝,虚弱得很,本来只是随口一说,这会儿眼观鼻鼻观心,求生欲使她安静如鸡。
陆离看她不出声,却越想越生气,“我只是在恋爱里抽出基本的时间成本做维护,你不说付出同等努力,还试图转移矛盾,这个态度非常有问题你知道吗,让我做女友考评只能给你五分,太不走心了,你要是不想和我吃饭,那我现在回公司……”
众目睽睽之下,许秋来哪里敢让他走掉,连忙探身抱紧陆离的腰把人拉回来,掌心捂着他的嘴巴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点头哈腰朝周围一圈看过来的人抱歉,然后小声在他耳边道:“错了我错了,你肯定饿了,臣妾请您用膳。”
僵持了两秒,陆离大概看她态度实在诚恳,这才勉为其难接过筷子,又盯着她强调,“那你得记得下不为例。”
这就是跟直男界小公主恋爱的感觉了,他能一腔赤忱为爱人付出一切,却并不能细腻地体会女生细腻的脾气和小情绪,也幸好许秋来不是个普通姑娘,她甚至还觉得陆离这样有点可爱。
就像他从前压根感受不到那些女孩们向他暗送秋波、抛媚眼一样,现在他也仍然很难一朝一夕学会这些玄妙又摸不着的东西,可他一旦开始喜欢一个人,就仿佛成了产品设计中对客户要求无有不应的乙方,但凡要求合理,只需要一次性输入指令,以后便会开启人工智能的学习模式,自动化执行。
两人空闲的手在桌子下面牵紧,十指相扣,她拄着下巴注视他吃饭:“少爷,我能申请重新考评kpi吗,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觉得分太低了不利于咱俩情感关怀的维系。”
许秋来随时随地能进入角色扮演。
陆离吃饱,这会儿气消了,咬着吸管思考了一瞬,“谈恋爱得双方贡献分工合作才能提高感情体验和效率,这个精神你领会一下,先写个总结周报oneonone汇报,更改kpi这个提案我看你态度再考虑。”
许秋来把自己手边的《大学物理》啪地敲他头上,“搞半天你都不会看人眼色吗,差不多得了,还顺杆儿爬呢,就算你是ceo,我也不是你员工,还想要周报总结和一对一汇报,不然你试试梦里能不能梦到。”
陆离茫然捂额头,似乎不明白刚刚还眉眼似春风的女友怎么忽然变了颜色,十分委屈:“你觉得哪里不行可以提出合理建议,采不采纳再商量,打人就是你不对了。”
“疼疼疼,”他越捂越不甘心,脱了绒线帽给她看:“你瞧是不是起鼓包了?”
青色的发茬平平整整,许秋来盯半天泛红都没找到一处,只是目光在触及那条刚长好、歪七八扭缝过针的纹路时,还是蛮横帮他揉两下,吹了吹风,一边安慰道:“我一般不动手,你要不说欠打的话,我能没忍住吗?”
=
学生们的寒假开始,警局特案组的追查却陷入了尴尬的僵局,调查主角被保取候审,他们想加快进度,还得等医生那边开出医嘱,人人都清楚这是无良资本家拖延时间的策略,但偏偏因为程序问题,谁都没有解决办法。
警局的气压低了好几天,看守齐进的女警带回来医院的录音,算是这段时间唯一的好消息。
她刚毕业没几年,才调来经侦队,并不清楚混进病房的假医生是谁,当初拿回手机乍一听,只觉得应该是场牵涉甚广的陈年旧案,工作量又要增加了,没想到这段录音在会议上播放时,队长路南峥的脸色当场一变。
直到会议结束,才有人小声跟她解释:“你这次真的拿到猛料了,他们录音里提到的光赫总经理,他的案子三年前是路队和张副一起侦办的,当时说谁把案子办好了谁晋升,你说说,隔了三年,两个人第一次合作,旧案就冒出来了。我觉得张副肯定想找路队茬,他当年被按下去,一直憋着股劲儿呢。”
“到底怎么回事儿,后来呢?你说仔细点儿啊?”
“后来案子到法庭,本来庭审没判几年,可才判下来,那总经理就在监狱里突发急病死了,老婆没几天也在医院跳楼了,这事儿是真惨。路队这些年虽然不说,但是这案子其实一直跟刺儿一样插在他胸口,现在看,路队当年怀疑的真没错,这事儿就是齐进这老狐狸动的手,我们都没怎么查呢,已经浮出来那么多东西,还不知道往下牵涉多少人,这个姓齐的还真是无毒不丈夫啊,媒体当年不是说他俩好兄弟来着……”
女警不大能想通,追问道:“既然都已经进监狱了,为什么非得害死他?他老婆为什么又跳楼了?”
“谁知道隐情呢,我要是知道我就不当警察,做半仙去掐指算就得了。估摸多半还是那总经理手里还捏着什么对齐进不利的把柄吧,齐进不想被拖下水,于是杀人灭口了。至于他老婆……可能是殉情,新闻上说两个人感情好,也可能是病了,资产都抵债,不想拖累孩子。”
“他们还有孩子?多大了?”女警不忍惊呼,“那父母都不在了,他们这怎么活?”
男人搜肠刮肚想了好一会儿,“大的当年好像是念高中,小的就不知道了。唉,世上不幸的人这么多,咱们干警察的不是天天见啊,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们也管不了那么多啊。”
“话是这么说,但那时不应该好好查查的吗?父母相继不在了,这对两个孩子来说也太残忍了吧?”
“当时家属签了火化同意书,咱们反应过来时候只剩一堆灰了,什么证据也没有,查不了啊。路队当年想资助那俩孩子的,后来听说被总经理的特助领养,带回南方老家去了。”
会议室里,路南峥冷着脸,他一动不动盯着投影仪在墙上投出的光幕,反复播放医院带回来的录音,沉默得像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