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闻言,披衣起身,立时应道:“你把信压在窗下,我收拾好了,便去读信。”
唐小郎斜倚榻上,眸色晦暗难明。他缓缓抬眼,只见徐三系好衣带,穿靴下榻,直接便朝窗楹走了过去。
接着,徐三娘倚于窗下,轻轻展开信纸,低头细读,那白皙修长的颈子,乌黑如瀑的长发,不点而朱的红唇,还有那欢好过后,面颊残余的红晕,被淡淡日光一照,更显柔美清丽。
也不知如此美景,日后还有谁人赏得。
唐小郎近乎贪婪,细细看着,只想将眼前所见,全都刻印心中,至死不忘。便是此时,他忽地看见徐三仰起头来,眸中满是惊喜,朝他说道:“玉藻,你的蛊毒,说不定今日能解呢。”
唐小郎一怔,睁大双眼,便听得徐三笑道:“官家近来不是身子不适么,宫中御医束手无策,中贵人便派了人马,四处寻医访药。据说今日来宫中诊脉的,乃是一个大理国的巫医。中贵人说了,待这巫医给官家瞧过了,便让他再来给你瞧瞧。”
徐三越说越是高兴,眼角眉梢,尽是喜色。唐小郎见她如此,也勾唇一笑,可心中却是没甚么反应。
似这般言语,这三十天来,他已不知听过多少次了。无数次的惊喜,也伴随着无数次的失望。他心中有数,这一回定然和之前一样,先要听那人自吹自擂一番,接着伸出手来,让那人诊脉,到了最后,那人开些方子,哄他喝下,喝过之后,仍是如旧。
这些天来,他的面色愈发枯黄,非得涂脂抹粉,才能勉强遮掩过去。而他的身子,也愈发无力,似方才巫山云雨之时,他便已是拼尽了全身气力,如今力使尽了,便连抬一下胳膊,都十分费力。
徐三有所不知,昨夜他辗转难眠,独自在院中小坐,忽地喉间一甜,没有任何预兆,便吐了口污血出来。他望着掌中黑血,大为惊骇,心知自己已是时日无多,命不久矣。
他还记得徐三给他讲过,汉武帝和李夫人的故事。李夫人长久卧病,自觉灰容土貌,分外憔悴,便在汉武帝来时,以被覆面,拒不相见。
他也想学李夫人,让心爱之人眼中的自己,永永远远,定格在最好的时候。若是有朝一日,他被蛊虫吸去了所有精气,到了灯枯油尽之时,面黄肌瘦,病骨支离,这副模样落入徐三眼中,只怕她再也不愿想起他来了!
唐小郎拿定主意,心上但如刀剜一般。他抬起眼来,伸手想去摸徐三的脸,可徐三却是急急忙忙起身而去,更衣束发,匆匆说道:“你好生在这儿待着,我啊,得去宫门前头守着。那大理巫医一出来,我就快马加鞭,立马把他驮到徐府中来。”
唐小郎心上酸涩,却是低低应了一声。他见徐三忙手忙脚的,便起身上前,最后一次为她梳发,可徐三却是心急得很,只想让他快些,再快些。
唐小郎原还想效仿汉朝张敞,再给她画一回青黛眉,可徐三却推说不必上妆,单手披上大氅,便踏着积雪,渐行渐远。
唐玉藻立于檐下,深深一叹,已数不清这是自己第多少回,目送她消失不见。也罢,无论这一辈子,看了她多少回背影,这一回,当真是最后一次了。
他转身回了厢房,先将被褥、妆匣收拾整齐,又将自己连日以来写的遗书,轻轻搁在徐三的书案上,接着换了身素白衣衫,这便迎着日光,踏雪而去。
而另一边厢,徐三对于唐小郎的打算,自然是无知无觉。她跨坐马上,手握缰绳,在那宫门前方,从日阳当头,一直等到了黄雾昏昏,斜阳残照,其间也不曾用膳,只吩咐下人,买了几块点心,将就过去。
她在宫门前苦守一整日,自也遇上了几个熟人,其中便有蒋平钏。可蒋氏一入宫中,没过多久,便又出了宫城,只说今日官家身子不适,朝臣一概不见,便连她有事来奏,也还是吃了闭门羹。
徐三心上愈发沉重,可却仍是不肯放弃,也不愿放弃。她坐于马上,一直守到月上梅梢,天昏地暗,终于见到那沉沉宫门,复又缓缓开启,一辆马车沿着宫道,缓缓行了出来。
徐三提心吊胆,不敢挪开眼来,只见那马车出了宫门,立时停下,紧接着便见周文棠一把掀开车帘,对她沉声说道:“上车。我送巫医去你府邸。”
徐三一见着他,悬了一整日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她搁了缰绳,急急下马,翻身跃上车架,车帘一掀,便见有一老儿,白发白须,佝偻着身子,肩上扛着个脏兮兮的布袋,多半就是周文棠所说的那大理巫医。
这所谓巫医,若是从前,徐三定然是嗤之以鼻,可如今情势危急,她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不敢对这老儿不敬。她一入车厢,一刻也不敢耽搁,立时便对着那老儿说起了唐小郎的诸多症状来,那老儿一听,咧着掉了大半牙齿的嘴,含混说道:
“姑娘,你放心。这个下蛊的人啊,还是我教他下的蛊咧。旁人解不了,我能解,只要你啊,舍得掏腰包。有多少铜板,我出多少分力,概不赊账。”
徐三忙道:“只要能为他除去蛊毒,你要多少,我就给多少。”她稍稍一顿,又皱眉说道:“还有,你方才所说的那下蛊之人,乃是何人?”
那巫医呵呵笑道:“那小子贼啊,编了个假名骗我。我又是个瞎子,不知道他长得如何。为了学去我这手能耐,他也够能忍,足足在那穷乡僻壤,待了整整五年,日日听我差使,任劳任怨,我差点儿都要将闺女许给他了。可他却说,阿弥陀佛,他心中并无女人,唯有西天如来。”
妖僧。果然是他。
只可惜这巫医目不能视,说不出那妖僧的体貌特征。徐三想要线索,却又是一无所获,只得深深一叹。
而周文棠闻言,却是眉头狠狠一皱,鹰视狼顾,眸中骤然闪过一抹厉色。车帘被风吹拂而起,光影明灭不定,男人那一袭暗紫官袍,更衬得他眉眼阴沉,徐三此时正心慌意乱,不经意间,瞥向身边男人,却是被他那骇人面色吓了一跳。
她蹙起眉来,想要一问究竟,谁知便是此时,车马骤然停下,却是已经抵达徐府门前。徐三哪里还顾得上周文棠的心思,忙不迭掀帘下车,朝着府门大步行去。
孰料她一抬眼,便见徐玑守在门前,面色苍白,急急迎上来道:
“三娘,唐小郎不见了。晌午没瞧见他人影,我寻了下人来问,说临走前交待了,到铺子里瞧两眼,天黑了便回来。可如今天早黑了,还不见他回来。我不敢进娘子卧房,便趴到窗下,瞧了几眼,唐小郎似是给娘子留了书信,就摆在书案上头。”
她话音刚落,徐三心上便咯噔一下。她强装镇定,让徐玑好生接待巫医,自己则朝着卧房,急急行去。待到一入房中,她大步走至案后,拾起那遗书一读,不由悲从中来,怆然泪下。
唐玉藻因是贱籍出身,不得识字,这几页书信,都是用徐三教他的拼音写成,旁人便是读了,也难解其中深意。这在现代再寻常不过的音标,竟成了主仆二人之间,独特的沟通密码。
徐三泪眼模糊,只见唐小郎这心中所写,写的大半都是经商心得。他唯恐自己死后,徐三不知各商铺底细,便将名下有多少间铺子、掌柜的性情及来历、日后该如何经营等等,一一详述。写过经商事宜之后,又将徐府下人诸多情况,详细分说。
经商也说了,管事也说了,到了最后,这醋劲儿向来最厉害的唐小狐狸,竟劝起了徐三来,劝她迎娶狸奴之后,收心息虑,无论朝局如何,都要松萝共倚,相敬如宾。
好几页信笺,密密麻麻,均是拼音。直到最后一张信笺,最后一段,他方才言及自身,只说自己有自知之明,卖花郎是莲池中的一朵荷花,娘子爱荷,观之不忘;金人是西域的异草名花,娘子喜其新奇,便也有春风雨露。
韩氏乃是吐蕃獒犬,坚实而又凶猛,娘子得了闲,便也想养狗,只可惜这吐蕃獒犬,生性好动,一不留神,便弃主而去,不见踪迹。
獒犬丢了之后,娘子又遇见一条极为相似的狗,这狗口中还衔着西域荷花,娘子一见,思及前尘,自会心生爱怜,殊不知这狗,其实是狼。
至于他唐玉藻,不过是“藻”罢了。水藻生于暗沼,小小翠叶,不过二三寸,并不打眼,翠叶之下,更是藏了不知多少淤泥污垢。它长在荷花边上,便是暗淡无光,到了犬狼足下,更会被踩得稀碎。
暗沼水藻,人人恼它,人人嫌它,便是娘子,也不过是看它奄奄一息,心生垂怜罢了。他心中有数,别无他求,只盼着能似李夫人之于汉武帝,待他身死之后,三娘能念他几分好。而他,则要去他该去的地方了。
遗书写至此处,已是末尾。
徐三搁下遗书,心绪万分复杂,不知是悔是痛。她身子发颤,强撑着出门而去,徐玑守在檐下,一瞧她那苍白面色,心惊不已,赶忙上前,扶着她道:“三娘?三娘,我还在呢。”
徐三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却仍是虚弱不已:“徐玑,让人在开封城中找,尤其要看看河底、湖底,但凡与水有关的,务必要仔细搜寻。”
徐玑连忙应下,只是她紧盯着徐三,满目担忧,不敢离她而去。徐三摇了摇头,干脆自己朝着前厅走去,吩咐下人,连带自己,全都去四处搜寻。
那大理巫医听着这架势,心中已然料得几分。他淡淡抿了口茶,对着身畔的周文棠道:“我可知道,这人得了病,十个里有八个,都是被自己吓死的。病未绝人,人先自绝,我这辈子可见了不少了。”
他又深深一叹,挑着白眉问道:“周官人啊,人都死了,我挣不着铜板儿了。咱在这儿待着,还有何用啊?不若回宫歇下罢。”
这大理巫医,官家甚是看重,今日让他看病,足足看了几个时辰,便连周文棠、柴荆等人,都只能守在门外,不得入内。按着规矩,这巫医是不能出宫的,周文棠分外罕见地跟官家求了恩宠,这才使得巫医出宫,来给唐小郎解蛊。
出宫之前,官家反复叮嘱,要让周文棠守着巫医,寸步不离。若是巫医出了甚么岔子,便连他也项上人头不保。
男人眉头紧皱,望着正在吩咐下人的徐三,只见这寒冬腊月,她竟是虚汗不止,前襟湿透。这一入了夜,开封府中,更是冰雪严寒,可她竟还要亲自出府,四下搜寻,周文棠看在眼中,实在安心不下,可若是让他离开巫医,那也万万不可。
他无奈至极,深深一叹,正欲唤来徐三,对她交待一番,不曾想便在此时,徐三忽地身形微晃,脚步不稳,紧接着眼皮一翻,便晕倒过去。周文棠眼疾手快,当即起身,将她牢牢接住,打横抱在怀中。
巫医一听众人惊呼,先是一怔,紧接着便听得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该你挣钱了。”
巫医急忙起身,由徐玑搀扶着,跟在周文棠身后,朝着徐三院中行去。他边走着,边在心里犯起了嘀咕,暗想这周内侍的音色,和他那骗子徒儿,实在有些相近。他方才一听,吓得魂飞魄散,还当是那骗子徒儿杀他来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近来很勤奋嘛,妖僧终于要登场了~
第225章 鸳鸯只宿双生树(一)
鸳鸯只宿双生树(一)
恍然如梦间,徐三遥遥望见了一片萍藻, 青翠新绿, 泛水摇漾。
她掀起裙摆, 跪坐岸边, 抬袖欲去招揽那青青萍藻,可谁知便在此时, 凉风乍起, 将那水藻霎时吹散, 顺水而流,愈去愈远。
徐三心上一紧,下意识想要淌入水中, 追上前去,可那冰凉湿意,骤然将她惊醒过来。昏沉之中, 她缓缓睁开双眼, 就看见一把青色瓷勺,舀着药汤, 正悬在自己唇边。
徐三顺着那手臂向上看去, 毫不意外, 又看见周文棠坐于榻侧, 身披漆黑鹤氅, 眼角眉梢,尽是疲色。眼前之景,几乎和她上次昏迷醒来所见, 一模一样,毫无差别。
徐三轻轻一叹,哑着声音问道:“我这一次,昏睡了多久?”
男人边将药汤送入她口中,边沉声道:“不过两日。”
徐三睫羽微颤,低低问道:“可找着玉藻了?”
周文棠稍稍一顿,沉声道:“不曾。徐玑按着你的吩咐,护城河也找了,各水井、池塘,都一一看过,不曾见过唐氏的尸身。我已派人去了京郊搜寻,搜了两日,全无所获。”
其实二人都心知肚明,便好似潘亥,中蛊之人,身死之后,躯体会被蛊虫食尽,不过一两日的功夫,便会只余一架白骨。唐玉藻多半也是如此结局,血肉饲喂了蛊虫与池鱼,白骨沉入塘底,朝来暮去,渐渐归于混沌大荒。
徐三沉默半晌,起身饮尽药汤。周文棠见她如此颓唐,便搁下汤碗,温声说道:
“巫医给你把过脉了,说你不过是情志过极,以致昏厥,身子并无大碍,只需当心旧伤复发。至于子嗣,你若有心生养,他给你开几服药便是。药方我已买下,以备日后之需。由此可见,曹姑之言,未必作准。”
徐三勉强笑了笑,又抬眼看向书案,只见案上堆放着无数厚礼,她眯眼一瞧,似是有紫团山的人参、霍山的赤色灵芝等。徐三一怔,看向周文棠,只见他淡淡勾唇道:
“阿囡真是胜友如云。这案上厚礼,皆是你那些旧识新交送过来的。蒋尚书、魏二娘、罗砚、胡微、秦娇娥、吴青羽等,有数十人,我代你一一接待过了。”
徐三瞥了他一眼,抿唇笑着,佯怒道:“怎么会是你代为接待?谁准的你?”
男人勾唇道:“阿囡嫌弃我?”
徐三撇了撇嘴,轻笑着嗔了他几句。可她心里却是明白,这男人又是提及生子之事,又特地将补品厚礼摆在眼前,分明是在宽慰她、安抚她,唯恐她因这接二连三的祸乱,意志薄弱,丧失生志。
可他却是多虑了。她虽悲恸,虽伤怀,可是朝局未定,理想未竟,她又如何会放弃自己的人生?拭干眼泪之后,又是新的一日。生命不息,奋斗不止。
她振作如初之后,先唤来下人摆膳,边大快朵颐,边对着周文棠道:“魏二娘来的正好,玉藻一去,这余下商铺,得找个可靠之人打理。魏二经商多年,我信得过她的本事,却信不过她的品性。依我之见,不若将梅岭从上京召回,让她与魏二协同打理,你觉得如何?”
周文棠一听,不由勾唇,沉声道:“你这是在管我要梅岭的身契?”
徐三叼着竹筷一端,挑眉看他:“那你是给,还是不给?”
周文棠按了下那竹筷的另一端,紧盯着她,很是暧昧地轻声道:“你若想要,我自然给。你想要吗?”
他视线灼热,竟让徐三有些不敢直视。她移开目光,筷尖在菜里挑来挑去,口中则道:“今日并非休沐,你怎么不在宫中当值?”
周文棠闻言,收起心思,淡淡瞥了堂中两眼,徐三见状,立时会意,知道他这是暗示自己屏退下人。徐三依言而行,又将门窗紧闭,再一回身,便见周文棠身披黑氅,坐在檀木椅上,身子稍稍后仰,对她轻勾手指,唤她近身。
徐三有些别扭,但仍是坐了下来,又将椅子拉得离他近了些,只闻得淡淡龙涎香气,飘沁而来。周文棠眼睑低垂,见她那小耳朵微微泛红,不由勾起唇角,忍不住抬起袖来,为她拢了拢鬓角碎发。
徐三很不自在,稍稍避了开来。周文棠手上一顿,眯起眼来,沉沉笑道:“我今日过来,乃是有要事相商。”
“你那柄断钗,我已经为你找到主人,正是废君宋裕。过些日子,便是除夕,她会去大相国寺,敬香拜佛。你若要与她相认,便在除夕之夜,去月灯禅院,与她一会。”
徐三点了点头,一一记下。她眨了眨眼,看向周文棠,却见他忽然噤声,不言不语,只紧盯着她不放,也不知是在思虑何事。
“中贵人?”她心中诧异,出言唤他。
周文棠似是回过神来,眼睑低垂,沉声说道:“阿囡。佛道大典,还是交由我督办罢。你方经大悲大忧,不宜劳心费神。况且大相国寺,恐有危机四伏,你去,不如我去。”
徐三却是不肯,立时道:“不行。这差事是我抢来的,官家首肯,我绝不相让。”她咬了咬唇,凝视着他,低低说道:“你说错了。分明是你去,不如我去。曹姑之言,便是别的作不得准,这句一定作准。”
她骤然抬眼,恨声说道:“这大相国寺,我非去不可,不仅仅是为了你,也为了我阿母,为了唐小郎。光朱既然敢害我,那我就敢报复回去。若是那妖僧当真藏在寺中,我非得将他亲手找出,杀之剐之不可!”
周文棠见她如此坚决,沉默许久,忽地勾唇,轻声说道:“既然你非去不可,我可以告诉你——你要找的那妖僧,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徐三一惊,睁大双眼。
良久之后,她声音发虚,道:“你竟是光朱首领?”
周文棠闻言,皱起眉来,很是无奈地捏了下她耳垂,冷冷道:“小东西,你想岔到何处去了?阿爹待你此心耿耿,日月可鉴,如何会是光朱之人?”
徐三稍稍安心,但仍是疑惑道:“那这妖僧……为何会和你长得一样?”
周文棠目光阴鸷,沉沉说道:“我那日听巫医言语,方才恍然大悟,为何多年以来,我与光朱交手,几乎每一步棋,都被那人猜个正着。却原来这幕后之人,正是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我二人生于春夏之交,海棠初绽之时,因而他叫文海,我叫文棠。我二人虽是手足,却秉性相异,从小便是势不两立,也不知为何,生来就对彼此恨之入骨。”
“十二岁那年,爹娘过世,我二人下山,方知女尊之制,何等严苛。似我二人这般男儿之身,若想活下去,只能以色侍人,除此之外,别无出路。至于从前爹娘所授之文武技艺,更是不敢轻易显于人前。”
“那年春末,我二人发誓,非要变风改俗不可。我想作潜龙伏虎,男扮女装,深入军中,先掌兵权,再成股肱之臣,而后革旧维新,改良制度。但他却要做大盗窃国,去了西南边陲,投靠光朱逆党,只想彻底颠覆整个大宋。”
他头一回提起前尘过往,徐三听着,忍不住叹道:他们二人的爹娘,不知该是何等的惊才绝艳,竟能教出这样的两个人才,虽兵分两路,却都抵达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