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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老夫人也沉声道:“艳儿,母亲和你说过的话你难道都忘记了?和自家姊妹如此争吵,给外人见着,该如何想?”
  柳明艳一阵委屈,正想反驳,突然又想起昨日柳大夫人反复叮嘱过她的话:“明日去英王府西园一定不要逞口舌之利,一定要端庄温柔,要让各府夫人见着就夸好!须知明日有不少京城贵女会去赏梅,不少人都存了要做世子夫人的心思,那英王妃定然是暗地里在比较着呢。夫人们择媳的标准,第一条便是要温柔贤淑,若你还是如在家里般胡作非为,那不如不去,老老实实呆在家里便是!”
  想到这里,柳明艳心中觉得一惊,自己刚刚遇着柳明珠,她讥讽自己的衣裳颜色搭配不好,乔世子绝不会多看她一眼,心中有气,忍不住与她争辩了起来。现儿见着祖母与母亲脸色都不好看,方才明白自己确实又鲁莽了,幸亏只是在家中,若是现儿正在英王府西园赏梅,那岂不是叫别人寻了短处?赶紧向柳明珠施了一礼道:“九妹妹,是姐姐不对,你且原谅则个。”
  柳明珠一扬下巴,很傲慢的说:“八姐姐,下次你可要记着不要再这般说话了。”
  柳明艳一听,心里的怒气又腾腾而上,正准备回嘴,却见母亲在一旁微微摇头,于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我做得不好的地方,还请九妹妹提点些。”
  柳老夫人见着这番情景,脸色这才舒缓了些:“既然知道错了,便不要再犯错,时辰不早了,咱们就走罢。”
  几辆马车辘辘而行,在雪地上压出两道深深的车辙,一直从柳府的大门口延伸往西郊而去。英王府西郊庄子离城比较近,约莫大半个时辰就到了,门口已是车辆云集,看起来有不少人家比她们来得还要早。
  明媚跟在柳老夫人身后往前走,门口到园子正厅有很长的一段路程,不时能见着行走着的美人,身上的衣裳色彩斑斓,一条红一条绿的参杂着,乍一看上去,眼前都有些发花。那脂粉香味儿不断的往鼻孔里钻,跟路旁的梅花香味在攀比一般,各种各样的香味混杂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
  “柳老夫人总算来了!”正厅主座上的英王妃站了起来,满脸春风的打量着柳府的一群女眷,笑着对柳老夫人道:“我们刚刚可都还在说,柳府的美貌小姐们还没有来,我们这赏梅会可要逊色不少呢!”
  “英王妃可净会拣好听的话儿说!”柳老夫人呵呵的笑着:“我这三位媳妇以前你们是见过的,老四媳妇跟着放外任离开京城有好些年了,年前刚刚从杭州回来,想来你还未见过她罢,我就倚老卖老的来给英王妃介绍下罢——老四媳妇,快过来见见英王妃。”
  柳四夫人应了一声,施施然走上前去向英王妃行了个半礼:“久仰王妃大名。”
  英王妃打量了柳四夫人一眼,笑着说道:“柳老夫人说差了,如何没有见过!四夫人不是安平公主的女儿?以前也曾见过一两面,只是中间隔的时间久了,印象有些模糊罢了。”
  “可不是这样?”旁边传来一把尖锐的女声,就如刀片在刮着墙面一般刺啦作响:“都是京城里一道长大的,谁不认识谁?四夫人不是将柳状元的青梅竹马给挤了去做贵妾,自己这才如愿以偿的,这事儿旁人不记得,我可记得清清楚楚。”
  正厅里的人都大吃了一惊,柳四夫人脸上也露出了尴尬的神色,这事情虽然当年京城里头有不少人知道,可时隔多年也就被慢慢淡忘了,怎么今日才出来走一遭,便有人要揭她的老底?
  抬头往那声音处看了过去,柳四夫人心中一咯噔,原来是她。
  正厅的左侧,坐着一位盛装丽人,高高的发髻,上边压着一顶纯金的花冠,花冠上有不少璀璨的宝石,照得人的眼睛似乎都睁不开。她肌肤白皙,眉目如画,虽然有三十多岁的年纪了,可瞧着不过将近三十岁许。
  这是皇上最小的妹妹,万阳公主。
  当年柳元久刚刚高中状元的时候,万阳公主在金明池旁看到他骑马夸官的意气风发,定要皇上下旨赐婚,柳老太爷一力推拒,说柳元久已娶妻室,公主乃尊贵的女子,如何能屈居为下?皇上听说柳元久已经成亲,也就此作罢,万阳公主闹了很久,就连素来宠爱她的太后娘娘也看不过眼,赶紧给她指了一门亲事,否则保不定此时的柳元久头上正挂这个一个“驸马都尉”的闲职。
  万阳公主没有能嫁成柳元久,可没想到她的表妹崔慈音却成了柳四夫人,这件事情她一直耿耿于怀,虽然过去十多年,可始终没有忘却过。她身份尊贵,自小便得太后娘娘宠爱,养成了一种为所欲为的性子,方才一见着柳四夫人,心中那股酸气怎么也压不下来,张口便将心中想要说的话一溜儿说了出来。
  柳四夫人刚刚踏进正厅便得了这样一句话,满脸通红,站在那里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就连英王妃也十分尴尬,朝那万阳公主笑道:“公主可真是会说玩笑话儿,是嫌我这里不够热闹否?”
  “我可没有说那玩笑话儿。”万阳公主冷冷哼了一声:“崔慈音,你以为我就这般糊涂,十多年的事儿都不记得了?那位由妻室变成妾室的杜家小姐呢?是不是已经被你下手给害了?可怜一个天仙般的人儿……”
  英王妃见万阳公主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只是一个人继续在往下边说,不由得望了望柳老夫人,巴望着她过来打圆场。虽说当年确实是承平公主挟制了柳府才将柳四夫人娶进门,可毕竟柳四夫人现儿是柳家的媳妇,怎么着也要顾忌着柳府在外的名声,柳老夫人赶紧笑眯眯的插了一句话儿:“公主,杜若兰现儿也是我家老四的正妻。”
  万阳公主眉毛一挑,嘴角浮现出一丝讥讽的笑容来:“原来崔慈音你这般没用,一个娘家都没有人的贵妾,还能东山再起,实在是让人大开眼界。”
  柳四夫人气得全身发颤,自己这位表姐,仗着她的身份是公主,便这般肆无忌惮,若是自己再由着她说下去,恐怕明日京城的大街小巷里皆是十年前那桩风流公案的闲话了。她望了一眼万阳公主,微微行了一礼:“公主,慈音确实无能,比不上公主嫁了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这般包容公主,公主心中还记得十多年前的那份情,他也不理不问。”
  万阳公主听了这话一怔,本想再说几句,却见英王妃的视线投了过来,眼神有些微微的恳求,再望望周围,不少夫人都是一副侧耳倾听的神情,忽然便意识到讥笑柳四夫人不免也会将自己带入到这事情里边去,于是冷笑一声,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不再说话。
  英王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朝柳老夫人点头笑道:“老夫人真是命好,媳妇个个温柔贤淑,还有这么一群美貌的孙女!”她心中特别想瞧瞧柳家大房的小姐,依稀记得以前见过一位小圆盘脸的,长得十分讨喜,不知道就是炫儿喜欢的那个。
  柳老夫人见万阳公主总算是闭了口,心中舒缓了些,招手让几个孙女儿走上前来:“英王妃真是过誉了,哪里生得美貌?只不过是还不至于让人瞧着觉得不舒服罢了。几个丫头快过来给英王妃瞧瞧!”
  柳明艳听着柳老夫人招呼,心中一喜,可不敢露出那张扬的本性来,与众位柳家小姐缓缓前行,到英王妃面前停住身子,福身行礼:“王妃娘娘安好。”
  英王妃瞅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四位小姐,身量相差不大,瞧着年纪也差不多都是十四五岁的样子,个个标致得跟花朵儿一般。她抚掌笑了起来:“柳老夫人真是谦虚,这鲜花般的人儿还说不美貌,那要生成什么样儿才叫美貌?”
  打量了一眼,最中间着的那位小姐,及笄年纪,小圆脸,一双大眼睛水盈盈的,瞧着十分有福气,她心中一思量,好似是这位小姐了,只有她眼熟一点,旁边三位以前好似都没见过。
  “柳老夫人,大房有几位未出阁的小姐?”英王妃看了看柳明艳,又望了望柳明欣,这站在最左边的,瞧着站的位置也该是大房的。
  “有两个。”柳老夫人指了指柳明欣与柳明艳:“莫非王妃有合适的人选,想给我这两个孙女儿牵根红线?”
  英王妃哈哈一笑:“柳老夫人的孙女儿这般美貌,恐怕求亲的人已经将门槛踏破了,还用得着我来牵红线不成?”又扫了几位柳家小姐一眼,笑容满脸道:“小姐们都在那边花厅,我让人带你们过去罢。”
  柳明艳记着母亲叮嘱她的话,装出了一副温柔贤淑的样子,脸上挂着看似真诚的微笑,朝英王妃甜甜的说了一声:“怎敢劳王妃娘娘费心,我以前来过这西园,就由我带着妹妹们去花厅罢,几位姐妹都是头一次出席游宴,我比她们熟,让我带她们去认识别家小姐是再合适也不过了。”
  明媚听着柳明艳忽然跟变了个人似的,心中暗自点头,看起来柳明艳带了一张面具出来,现在的她完全是一副温柔贤淑的模样,跟府中那个柳明艳简直是判若两人。
  英王妃看着柳府几位姑娘的背影,不由得心里暗自点头,这位柳府大房的小姐,看上去是个贤惠的,知道照顾妹妹,周到细致,更难得的是那模样一看上去就是个有福气的,娶回来定是错不了的!一想着娶了媳妇进门,左右不过一年,自己便能抱上大胖孙子了。
  花厅与那正厅相比,别有一番风格,花厅有一面镂空的墙,上边用雕花的格栅,上边用茜纱蒙着,坐在里边能瞧见外头的景象,外边往里头瞧过去,却看得不是很清楚,朦朦胧胧的。
  明媚跟在柳明艳后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她,柳明艳高高昂着头,腰杆儿笔直,那走路的姿势很有些模特的意味,倒也颇有风致。走到花厅门口就听着里边有嬉闹之声,可比正厅里边热闹了不少。
  “柳明艳,你身后都跟了谁?”刚刚走进去,就有人迎了过来,偏头打量着柳明艳身后的几位柳家小姐:“你们府上新来的姐妹?”
  “这是我家七姐姐。”柳明艳笑着指了指柳明欣,眼角扫过花厅角落站着的几个丫鬟婆子,那些都是英王府的下人,自己可要装得温柔些:“她本是二房的,现儿成了大房的小姐了。”
  这句话说出口,迎上来的那位少女心中立刻明白,这不就是记名嫡女嚒?瞅了瞅柳明欣,眼中露出一丝不屑来,转向了柳明珠与明媚:“那这两位呢?”
  柳明珠扬起脸来道:“我是柳太傅的九孙女,我父亲是柳侍郎,就是今年一人领两部侍郎的那个,你可曾听说过?”
  那少女脸上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色,只是朝着柳明珠点了点头:“原来是柳侍郎的女儿。”
  柳明艳笑了笑:“九妹妹,这位是兵部尚书家的小姐,姓史,闺名唤作紫嫣。”
  柳明珠听着吃了一惊,柳元久即便是领了两部侍郎,也只是个正三品,而尚书可是正二品的官职,难怪那位史小姐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偏过头去,不敢再看史紫嫣,史紫嫣也没有搭理她,朝着明媚看了两眼,旋即露出惊艳的神色来:“柳明艳,这也是你四叔的女儿?”、
  柳明艳瞅了明媚一眼,点了点头:“是,她母亲今年除夕升了平妻。”
  这就点明了明媚的身份,原本只是庶女,却因着姨娘身份变化而跟着变成嫡女。史紫嫣听了这句话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伸出手来笑嘻嘻的来拉明媚的手:“好个标致的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明媚见她对柳明珠一副不理不睬的模样,对自己倒自己十分热络,心中雪亮,这不就是觉得自己身份要比她低,是由庶出变嫡出,觉得能压过她一头?朝史紫嫣淡淡一笑:“史小姐,我叫明媚。”
  这一笑就如灿灿桃花开,史紫嫣只觉眼前仿佛一片明艳,她望着明媚的脸,有一丝丝嫉妒,明媚也不想与她多说话,挽了柳明欣的手便往一边走了去。柳明艳拉了拉史紫嫣:“不用理睬她,她在乡下养了十年,回柳府还没一年,身上还有泥巴味!”
  史紫嫣哈哈一笑:“你张嘴还是这般刻薄,自己的妹妹都不肯放过!”
  明媚与柳明欣静静的坐在角落里,她打量了下周围,贵女们们都穿得格外光鲜,自己这件淡绿色的衣裳已经被她们的各种抢眼夺目的打扮给湮没了。她能感觉到柳明欣有些紧张,坐在那里手指有些微微颤抖。
  “七姐姐,别担心,不过是出来透透气罢了,咱们就当来看戏文好了。”明媚笑着握住她的手:“让她们唱戏给我们看。”
  柳明欣转过脸来,感激的朝她笑了笑,嘴唇皮儿抖了抖:“我知道了。”
  柳明珠虽然跟着柳元久在云州呆了九年,可她每年都会由柳四夫人带回京城小住几日,自然对这京城的社交圈并不陌生,里头有一些人都是她认识的,例如说安平公主府上的几位小姐,此时她正与崔月如说说笑笑,不时还往她们这边瞟一眼过来。
  只要不是变着法子想刁难自己便好,明媚轻轻转了转手腕上的那个镯子,自己精心研制了不少好东西,就看哪些笨人自己要凑过来了。
  正在想着,就听有少女娇笑着说:“今日镇国将军府上的小九儿也会来呢。”那声音略略耳熟,转脸过去一瞧,确是那位尚书家里的史紫嫣小姐。
  旁边一位穿着金丝绣云锦衣裳的小姐吃吃一笑:“也有六年未见郭家小九了,不知道她还是不是那个不讨喜的臭脾气。”
  “还不是和以前一样?”史紫嫣脸上露出愉悦的神色:“从四岁的时候开始就是那样子,喜欢舞枪弄棒的,偏偏镇国将军也不管她,还给她请师傅教这些,后来又跟着去了西北六年,恐怕已经是野得像只猴子只会满山乱窜了!”
  这句话一出口,花厅偏角的大家闺秀们便大笑起来,有个穿着玫红缂丝对襟掐腰小袄的,直揉着肚子喊疼:“史紫嫣,你什么时候看到过猴子?偏偏在我喝茶的时候要说这样的话,害得我呛着水!”
  “你们在说什么呢?都笑成这个样子?”突然耳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问话,众人回头一看,却见一个穿着银紫羽丝大衣的女子带了四个丫鬟姗姗而来,头上插满了各色首饰,活脱脱一座小型水晶塔,反而叫人忽略了她精致的眉眼。
  真是一个美人儿,却不知道此人是谁?明媚仔细打量了那少女一番,心里暗暗赞叹这京城果然是地灵人杰,今日来参加赏梅会的少女一个个的都生得好模样!头转回来的顷刻,却发现站在身边的柳明艳,神色似乎有点隐隐的不快,莫非她们原来有过节?
  “玲珑群主来了!”刚刚那位妙语连珠的少女笑着迎了上去:“我们正在说镇国将军府上的郭家小九呢!”
  “哦,郭庆云从西北回来了?”明珠郡主一挑眉头:“都六年不见了,也不知道这郭小九长成什么样子了?”
  “我们刚刚就在说她是不是野得像只猴子了!”那少女掩住嘴,低眉一笑:“要不是我们想个法子捉弄下她,郡主你看可好?”
  那玲珑郡主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极感兴趣的神色:“史紫嫣,你别卖关子,想使坏就直说,还想推着我出去得罪人呢?”
  史紫嫣眼睛一斜,飞了一个眼风儿过来,看得明媚心里好一阵发抖:“郡主,我们这里边就只有你是一个直快人,也只有你才不怕得罪镇国将军府,这个法子只有郡主用方能行得通呢。”
  玲珑郡主被史紫嫣一捧,早已飘飘然,笑着说:“就你主意最多,你快快说来听听,看看这法子可行还是不可行。”
  花厅里嬉闹的声音小了一些,一屋子的人都在瞧着玲珑郡主与史紫嫣,明媚心中暗道,她们口中的镇国将军府的郭小九可真是与众不同,竟然能让这么多贵女都巴望她倒霉出丑,要做到这一点,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郡主,谁不知道郭小九每日里就会舞刀弄枪,不通文墨?咱们可得想法子让她扬短避长才是!郡主你说话最有分量,不如到时候你提议要求每人赋诗一首,如何?”史紫嫣拉着玲珑郡主坐到了一旁,讨好般奉上了一杯香茶:“这样既可以让那郭小九出了洋相,又能让大家看到郡主的兰质蕙心……”
  玲珑郡主斜睨着史紫嫣道:“你这不就是在想着法子叫我帮你出气呢?你还记着六年前郭小九把你扔到我们家池子里的仇?”
  史紫嫣的脸色变了变,旋即又笑吟吟的拿着衣袖挡住嘴角道:“瞧郡主说的!小时候的事情都过去了,紫嫣哪还能记仇记这么久呢?不过是瞧着这游宴里不能少乐子,故而提出这建议罢了,若是郡主怜惜她,不想要她出丑,那也就此作罢,就当紫嫣多嘴多舍,让郡主见笑了。”
  玲珑郡主看了看史紫嫣那笑吟吟的脸,皱着眉头道:“也罢,闺房中甚少乐趣,我们好不容易出来,也得有个取乐的事情好回去说是不是?就这样定了,到时候我会提议以咏雪为题,请大家赋诗,如果没把握的,现在打打腹稿还来得及。”为了能让乔景铉见识到自己的文采,玲珑郡主昨日便让府中清客替自己精心准备了几首诗,今日便是史紫嫣不提出赛诗这件事情,她也是准备要提议赛诗的,现儿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郡主文采可是一等一的好,我们望尘莫及,今日定然是郡主夺魁。”有人阿谀讨好的说话,一双眼睛早已眯得不见了眼儿黑。
  明媚瞧着这群人心中直叹气,看起来又是要无聊的赛诗了,这些大家贵女们能不能有些创意,做做别的事情?只不过转念想着,她们素日里被培养着棋琴书画,这时候还不拿出来卖弄下,以后出阁了又不要用到了,自然要抓紧机会。
  琴棋书画,这可是贵女们看家的本领,就如她的望闻问切一般。明媚笑着问身边的柳明欣:“七姐姐,你可会作诗?”
  柳明欣羞涩的摇了摇头:“我写得不大好,但是我会弹琴,姨娘曾经师从曹大家,她没事的时候就教我弹琴,尚能入耳。”
  两人正在嘀嘀咕咕,就听玲珑郡主在那边扬着声音道:“这是谁家小姐,怎么以前从未见过?”
  明媚感觉到众人的目光都在往自己身上看过来,这才恍然大悟,玲珑郡主说的是自己,她赶紧站起身来朝她行了一礼:“郡主安好,我乃是柳太傅的孙女儿,年前才从云州回京城,郡主自然没有见过。”
  “柳太傅的孙女?”玲珑郡主眼睛转了转,望向柳明艳道:“是你的堂妹?我瞧她可比你美貌多了,也懂事多了!”
  柳明艳被玲珑郡主一句话说得气恼不堪,正准备反驳,眼角瞥见英王府的丫鬟垂着手站在一边,想起母亲叮嘱过的话,努力把心头的气恼抹平了,笑着说:“可不是呢,我家的妹妹一个个都要比我懂事,倒让郡主给看出来了!”
  玲珑郡主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今日柳明艳怎么了?竟然不和她唱对台戏?真是无趣!她横了柳明艳一眼,轻声道:“你今日怎么便跟变了个人一般?快些莫要装淑女了,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郡主,咱们都已及笄,哪里还能像小时候那么懵懂无知。”柳明艳端端正正的坐在那里,脸上一脸矜持:“我家祖母与母亲都多方告诫我,不可再像以前那般不知轻重,我想万阳公主定然也和郡主这般说过,是也不是?”
  柳明艳这话实际上边是在说玲珑郡主不知轻重,说话不过头脑,可偏偏借了自家祖母与母亲的口来说,却让玲珑郡主寻不到个发火的地方。玲珑郡主沉了沉脸,心中很是气恼,这柳明艳也在打着乔景铉的主意,以前跟她是针尖对麦芒,今日却是绵里藏针,看起来真是经过指点,功夫精进了。
  “郡主,各位小姐,王妃请你们去前方梅林踏雪赏梅。”一个管事娘子模样的人站在门口,朝花厅里众位小姐们笑得格外欢实:“还请各位跟我来。”
  听到这句话,在座的少女们都面有喜色,个个搔首弄姿起来,明媚看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为何赏个梅花会让她们如此激动。玉箫在她耳边轻声说:“姑娘,奴婢听人说这赏梅会上只要有德高望重的夫人在场,男女可以不分席,是一起赏花的。”
  原来如此。
  明媚心里点点头,这可能就是大陈朝打着赏花名义的相亲大会了,难怪那些贵女们一个个喜形于色,想来平常关在闺阁之中,也没有什么见外男的机会,现在总算有个合理的名头可以让她们好好的在异性面前展示下自己的风姿,当然是欢喜万分。
  众人跟着那管事娘子往园子里面走,越走越开阔,及至梅林之时,明媚忍不住暗自赞叹了一声,这莫非就是前世在苏州看到的香雪海?
  很大的一片梅林,左边一色全是白梅,雅致清新,纯白的花瓣攒出花心一抹淡淡的鹅黄绿,配着娇嫩的浅黄花蕊,微微颤颤在风中摇曳,右边却全部是红梅,如云似锦,烧得人眼睛都热了起来,似乎是穿着艳红纱衣的舞娘,婀娜多姿的在人们面前出现。梅花的清香传来,丝丝缕缕的钻进了她的鼻孔,掩盖住了周围贵女们身上的脂粉香味儿,让人的心里突然就清爽了起来。
  梅林深处,围着一汪碧池设了几处毡席,雪白的波斯地毯上织出绚丽的图案,地毯前面有着矮矮的小几,上面摆着各色水果美酒。有两处毡席已经有人在了,明媚瞥眼过去,有一张毡席上坐着三个她认识的人,一个是自己的五堂兄柳明卿,一个是那三皇子徐炆玔,还有一个自然便是那英王府的世子爷乔景铉了。他今日头上束着金冠,上面镶着一块美玉,穿着月白色的宝相纹茧丝长袍,外面披着那件孔雀毛镶银狐毛大氅,迎着晴朗的阳光,他的笑容灿烂明朗。
  这英王府的赏梅会,三皇子竟然也来露面,可真是给足了英王府面子。明媚瞧着他神色自若的在与乔景铉柳明卿交谈,心中暗道,这般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众人面前,他今日却不怕被暗算了?
  “啊,三表哥,你今日也来赏梅了!”走在前面的玲珑郡主一声惊呼,朝那边毡毯飞一般的跑了过去:“三表兄,景铉哥哥!”
  虽然将三表哥那几个字放到最前边,可眼睛却是一心一意的盯着乔景铉的,舍不得移开半分,跟在她身后的京城贵女们大部分面色一暗,望着玲珑郡主的眼神都有着不甘与愤怒,借口去与三皇子打招呼,还不是存着与乔景铉亲近的心思?可恨自己不比她的身份,否则也能上去攀谈。
  明媚在一旁看着那干贵女们的脸色变了又变,瞧得津津有味,心里一边感叹这乔景铉魅力可真是大,惹得这么多贵女为他争风吃醋。
  在场的这些小姐们,至少有一半是暗恋着乔景铉的吧?自己要和乔景铉能走到一起去,阻力还不小呢。毕竟这大陈朝遵循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正统,私底下的两情相悦一般不会为世人接受,各府联姻也都有自己的考量。
  乔景铉今年十七岁,按着大陈惯例也该进入议亲的时间段了,而自己虽然说已经成了嫡女,可毕竟那平妻之女与正妻之女的身份还是有所差别,况且柳元久也只是正三品的侍郎,比他位高权重的不知还有多少呢,那些人家的女儿,在议亲时便更有分量些,即便是大房的柳明艳,都会比自己更有竞争力。
  明媚在这边想得出神,乔景铉却朝着她这边露齿一笑,各府小姐们皆以为武靖侯世子在对自己微笑,一个个含羞带怯的低下头去。玉梨站在明媚身边看得清楚,心中好笑,悄悄拉了拉明媚的衣角:“姑娘,咱们也坐到那边去?”
  明媚瞧着众位贵女们都寻了靠近乔景铉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一双双眼睛都在往那张毡毯上边瞧,轻轻哼了一声,撇了脸不去看他,自己寻了一张和乔景铉离得远远的毡席坐了下来,捞着手坐在毡席上头,看着那边莺莺燕燕竞相娇滴滴的开口与乔景铉与徐炆玔说话。那边柳明卿虽说也是英俊帅气,可此时便完全变成了一个陪衬似的,贵女们的目光没有几个停留在他身上的。
  “姑娘,咱们家五公子到了这里,好像就不显眼了。”玉梨惊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