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黎生见状,面色发白。立即冲了出来,想要耍横,阻止沈青岚。
陆姗横扫一脚,薄黎生踢在陆姗的脚上,重重得绊倒在地,摔得极为狼狈。
“薄夫人受了你这不孝子一礼!”沈青岚冷声笑道。看了眼垂在里侧的银丝,目光微闪,她上香吊唁,便有人点香给她,那人点香的时候,便顺道点燃了银丝。
“贱人……”薄黎生怒骂,却被薄宗石吩咐人将他给拖了下去,未免丢了薄府的脸面。
他倒要瞧瞧,沈青岚是真知,还是故弄玄虚,诈唬他们!
沈青岚走出来,让暗卫点燃银丝,火星子快速的向棺木内窜去,里面一阵砰砰砰声,忽而,‘嘭’的棺盖掀翻在地,冒着一阵白烟。
就在这时,外面刮起了一阵狂风,吹卷着灵堂里垂落的白绸,浓密的烟雾四周蔓延,看着站在朦胧烟雾中的沈青岚,脸上的笑容格外的诡异。
众人背脊凉飕飕的,脸色一白,齐齐后退了几步。
胆子大的却是目瞪口呆,因为这和方才的情况,一模一样。看着薄家人的神色,微微变了味。
沈青岚看着面色骤变的薄宗石,脸上露出一抹清浅的笑,伸手摸着空棺椁上的粉末道:“这是土豆碾磨的粉末,与薄夫人安息的棺椁内的粉末一样。里面之所以发出砰砰声,是因为银丝点燃了,燃烧着粉末的炸响声,一股子压力将棺盖给冲开了。”
薄宗石脸色变了几变,看着沈青岚的目光,变得极为的古怪。这时,一身麻衣的皇后,端庄的从侧门而入,走进灵堂。看着满地的狼藉,眉宇间厉色顿显,对着沈青岚怒道:“母亲与你无冤无仇,不过因着六妹下嫁给齐少征,送聘礼之时,你送来两只死了的大白鹅羞辱薄家。母亲不过找你理论,你便怀恨在心。事隔半年,你竟是还不忘要报复母亲。如今,母亲将要入土为安,你却是来闹场,让逝者不能安息,安得什么心?”
沈青岚眼底有着嘲讽,薄家人留了后手,待她摆平了,便让皇后出面,镇压她!
“皇后娘娘,不是臣妇不让薄夫人安息,而是你们薄家,可要薄夫人安息?”沈青岚面色清冷,让人将一袋土豆粉,与一个粗布的老汉给押了进来。歉意的说道:“方才侯爷让我找寻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我便也没有客气,让人在贵府寻找证据,恰好看到这老汉在背着一袋子东西,鬼鬼崇崇的离开。那时候还以为这老汉胆大包天,趁着侯府办丧事偷盗,便顺道让人捉拿了。这老汉当时怕极了,不过稍微审讯一番,便全盘托出。”
皇后面色扭曲,沈青岚说的全都是假的,怕是薄府早已有她安插的人,在薄府找到这个老汉,制造好今日一出闹剧后,便在他们将人送走之后,再捉了回来!
可是,他们却不能够如实说出来,推翻她的言论。
“燕王世子妃在侯府来去自如,而我们却并不知。莫非,今日的一场闹剧,是你亲自制造?”薄宗石淡淡反咬沈青岚一口,眼底深藏的杀气,却是毫不掩饰。
“我为何要多此一举?陷自己不利?”沈青岚眼底闪过一抹讽刺,让人收拾好,将空棺椁抬下去。
“燕王世子妃这般大的本事,怕是早已知晓夫人手中握有你的玉牌,今日这一出,不过是为了洗清你的嫌疑。现在看来,倒是弄巧成拙!”薄宗石看了眼棺椁内的人,亲自伸手,将薄夫人的眼睑给抚平了,阖上眼。
“侯爷,我若要洗清嫌疑,有好几种方法,简单而明了,何必弄这么多的花样儿!”沈青岚冷笑了一声道:“薄夫人身为皇后的母亲,怎得草草的便断定了是中毒而死?必定请了仵作,那么仵作可有说薄夫人是自尽?”
“你胡说!”就在这时,薄府远嫁给李凤姣哥哥的三女儿,满脸泪痕的冲了进来,一双红肿的眸子里,充满了恨意:“母亲那样努力活着的人,心里那么的善良,她为何会自尽?上次我来时,她说……她说待我生产时,要去汴州小住一些时日,她怎么就舍得离开?”
沈青岚看着薄黎青,不疾不徐的说道:“你也说了她在努力的活着,便是也有不想活的时候。她之所以自尽,那是因为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没有了,她是被逼而死!”
薄黎青满眼的哀恸,难以置信母亲会自尽。
沈青岚看了眼浑身颤抖的皇后,眼底闪过一抹阴鸷。薄夫人遭遇了薄黎希的事,又看清楚了皇后的面目,便备受打击的病倒。昨日里许氏给了她一封信,上面说的是薄夫人尸检的结果,最后写了一句薄夫人拒绝吃药与太医医治,便是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志。
虽然是被安平害死嫁祸于她,可没有万全的证据,她断然是不能托出安平。便利用薄夫人之前的遭遇与尸检结果说事。
果然,皇后相信了!
脸色惨白的看了眼薄宗石,怕沈青岚将后面的事情说出来,大声说道:“父亲,那日若是知晓希儿的事情,对母亲打击那样大,女儿说什么也要好好开导母亲,便也不会酿造如今的悲剧。”
薄宗石听到皇后这一席话,便知其中有他不知的事情,且皇后做的不干净,有把柄在沈青岚的手中。否则,她不会接下沈青岚的话。
心里权衡了一番,紧绷的脸色沉郁下来,似乎苍老了许多。淡淡的说道:“倒是误会了燕王世子妃,这也莫要怪我们,毕竟夫人手中有你的玉牌。”顿了顿,目光凌厉的看着老汉道:“究竟是谁请你来陷害薄府,离间与燕王府的关系?若不好好交代,便要了你的贱命!”
老汉吓得哆哆嗦嗦,说话也不清楚,惶恐的看着沈青岚,随即看着薄宗石,额头上滑下豆大滴的冷汗,不知所措时,看到门口打算退出去的管家时,带着浓浓的口音,指着管家道:“是……是他……是他找上我的。”
管家一脸菜色,噗通便跪在了地上。
“平日里待你不薄,为何要陷害薄府?”
薄宗石眼底盛满了浓烈的杀气,沈青岚知晓,那杀气是对她而起的。不过是薄宗石压抑不住,对着管家发泄罢了。
嗤笑了一声,不过是个替死鬼!
今日这一出戏,皇后喊停,必定要圆了过去,给个说法。薄宗石断然不会承认是他干的,便只有找人顶替。
眼底闪过一抹讽刺,这样冷血无情的人,倒是有不少忠心的奴才!
管家浑身发颤,战战兢兢的说道:“老奴没有陷害薄府……”
“人证物证俱在,你想要狡辩不成?”薄宗石怒火喷薄而出,一脚踹在管家的胸口。
管家气血上涌,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捂着胸口道:“老奴的命是二夫人救的,燕王世子妃她害了初妍小姐,老奴便生了给燕王世子妃颜色看的心思,适才……适才做了错事。扰了夫人安宁,老奴甘愿受罚!”
沈青岚忍不住看了管家一眼,恐怕这不是敷衍的措词,而是真的。
只不过在这个当口,没有什么理由,比这个更让人相信。
薄二夫人听到管家的一席话,眼底闪过一道光芒,不过一瞬,便垂目敛去。
薄宗石却是询问着沈青岚:“燕王世子妃觉得应当如何处理?”
“全凭侯爷处置。毕竟,我并没有任何的损失,唯一受害的不过是薄夫人罢了!”说罢,沈青岚看向被人挤在外的齐浅裳颔首,缓缓的朝门口而去。
众人自发的让出一条道儿来。
沈青岚走出来,便看到凤鸣一袭红衣立在门口石阶下,缓缓拾阶而上。微微颔首,便越过他走到庭院里。
齐浅裳不敢停留,经过凤鸣时,头低垂着急行几步,追上沈青岚,二人并肩站在前院的梨树下。
雪白的梨花,纷纷扬扬的籁籁飘下,零落在沈青岚与齐浅裳的肩头。
沈青岚轻轻拂落,看着掌心娇嫩的梨花瓣,倒是有几分意境。齐浅裳可不就与这梨花相似?若她再不坚强,怕是经受不起风浪,便会零落成泥。
齐浅裳心里是紧张的,想到很快就要见到那个心心念念的男子,心底总归是期待的,却又无端升起一股怯意。
“嫂嫂,我的发可乱了?”齐浅裳整理着衣襟,抚着鬓角的发,眼角怯怯的看向灵堂,落在那一抹红上。心中暗叹他不知规矩,既是来吊唁,却穿的如此鲜艳。
沈青岚笑着将她发间的梨花摘落:“裳儿,你如今身份不同,与他见面长话短说,莫要被人瞧见,谣传出去,倒不是怕坏了你的名声。你在舟山王府里头日子不好过,经这一遭,怕是更加如履薄冰,寸步难行!”
齐浅裳点了点头,脸色白的越发的如雪:“嫂嫂,我若是有你方才一半的伶俐,也不至于过的这样难。这都是有宿命,即使没有凤鸣,我也是会嫁给皇家,嫁给谁,不都一样?正是因着有了一份妄念,才让我坚强的活着。”
沈青岚沉默,齐浅裳虽然柔弱,骨子里却是刚烈的。
“活着,便没有过不去的坎。”沈青岚千言万语,化作了一声叹息。齐浅裳有自己的主意,无论她说什么,都是乖巧的点头,却是不会如此做。
齐浅裳眼底有着凄清,一切都晚了。动了动嘴皮子,想要将一些关于安平与舟山王的事告诉沈青岚。回眸间,看到那一抹红,一步一步的近了,心跳如擂,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将想要说的话,给忘记了。
“外面说!”凤鸣没有作停留,径自朝府外走,而后上了一辆马车。
沈青岚对齐浅裳递了眼色,齐浅裳望了眼凤鸣的黑蓬马车,一步一步的走过去,掀帘而入。
沈青岚站定了片刻,望着马车窗帘微微掀开,露出凤鸣半面侧脸,眼睑半垂,显得眉眼细长,双眸幽深似海,淡淡的金芒映照在他的容颜上,璀然生辉。
叮咛着齐浅裳的丫鬟道:“我暂且回府,你主子下来时便与她说一声。”说罢,留下陆姗,上了马车离开。
——
马车内,一片寂静。
齐浅裳局促不安,纵然心中有千言万语,却紧张得半句话也说不出口。这样与他安静的坐在一起,她幻想过无数次,该是何等的心境。
如今,终于得偿所愿,生怕张口便惊扰了这一份安宁!
心中生出了几分眷念。贪婪的想要时光就此停止,而后与他静静的坐着,静静的,静静的看着他,便心满意足。
凤鸣的心思全然落在车外之人身上,看到她转身离开,眸光微暗。当他见到她在庭院里候着时,心里是欢喜的,她并没有不愿再见他。可当上了马车,见到齐浅裳时,心底的那股子欢喜,霎时化为一股子酸腐浊液,腐蚀着他的心,阵阵的隐痛。
端着小几上的一杯茶水,浅抿了一口,转而望着身旁之人,淡而疏离道:“你若想离开,我会帮助你。”
齐浅裳一怔,随即满心的欢喜。他不爱她,却是在乎她的,虽然这份在乎,是源自沈青岚。
“我不想欠人人情。”凤鸣淡淡的说道,漠然的看着齐浅裳。
齐浅裳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心里悄无声息的掠过一抹痛楚。
原来,是不想欠她……
可她至始至终都是一厢情愿,从不曾想要他欠她!
“凤公子,我这么做,为的是自己。”齐浅裳脸上露出一抹苍白的笑,方才因他那一句看似关怀的话,升腾的喜悦,霎时被抽离。
想到这些时日,在舟山王府所受的罪,她全都咬牙硬挺了过来,可他的一句话,让她的信念轰塌,心里奔涌着委屈。眼眶一酸,微热的水雾盈满眶,心中酸涩难忍,紧紧的环住膝盖,强忍着不要让泪水落了下来。可他那浅而淡的一眼细微的波动,却是击溃了她心底的逞强,泪水汹涌而出。
生怕被他瞧见,把头别向窗外,紧紧地咬着唇瓣,默默的流着泪水,凄然悲绝。
凤鸣揉了揉眼角,嗓音清淡,却是少了方才的冷硬,柔软了许多:“若是觉得委屈,便痛快哭罢!莫要隐忍遮掩,这样不过徒增难受罢了!”
齐浅裳背脊一僵,看着他靠近了几分,心里生出了一股子的勇气。转身靠近了他的怀中,如她想的那般温暖踏实,可惜却不属于她。心里难受得厉害,不顾一切的哭泣,泪水肆意,打湿了他大片的衣襟。
凤鸣伸手想要推开她,听到她那几乎听不见的言语,手微微一顿,迟疑了片刻,伸手回抱住了她。
齐浅裳抓着他的衣襟,将积压在心底的害怕,委屈,无助,似乎要一股脑随着泪水宣泄而出。不知哭了多久,齐浅裳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哭声,抬眸看向他,眉宇间清清冷冷,并没有半分的不耐,对上他的视线,齐浅裳面颊火烧一般的滚烫。她今日的举止,超出了她恪守的礼教,与他共坐一室便已是最大的极限,最后却还扑在他怀中哭泣。
凤鸣眸子里掠过一丝涟漪,递给她一方手帕,笑了笑:“将眼泪擦掉,回去吧。”
齐浅裳觉得丢人死了,看了眼外边的天色,心中一惊,眼底有着慌乱,她忘记了沈青岚的叮嘱了。慌忙从袖中掏出一卷手抄册子,塞在凤鸣的手中,认真的说道:“这是我从舟山王的密报中抄来,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你看后,让人查证一番。”说罢,转身打算离开,掀开帘子的时候说道:“输给嫂嫂,我心服口服,她那样聪颖的女子,就该是光芒万丈,得人欢喜。你与哥哥都能与她相配,可人都讲究了缘分,只希望你能放下她。寻到你爱她,她亦深爱你之人。”
凤鸣眼底思绪万千,静静的坐了片刻,直到听到车轱辘声渐渐远去,才淡淡的道:“回府。”
——
齐浅裳坐在马车里,看着眼眶红肿,连忙让丫鬟将脂粉拿出来,动作利落的补妆,而后用眼影涂抹眼睛,看着铜镜中布满了红色血丝的瞳仁,微微叹息。
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舟山王府,方才一进门,便迎面甩来一条鞭子。
“啪——”
抽打在齐浅裳的身上。
素白的衣裳,划破一道痕迹,露出布满伤痕,无一完好的手臂。
齐浅裳似乎习以为常,麻木不仁的承受着一下又一下的抽打。身上的衣衫破布一般,在湿冷的风中摇曳,似一瓣一瓣绽放的花瓣。
“怎么?投怀送抱,别人也不曾看你一眼,伤心欲死了?”舟山王拿着皮鞭手柄抬着齐浅裳的下巴,眼底布满了厌弃,阴森的笑道:“你怎么这么贱?若实在缺男人得紧,说一声便是,本王自会赏你,何必去外边丢人现眼,说本王苛刻了你!”
齐浅裳面沉如水,听着他难以入耳的羞辱,垂落在身侧的双手,紧紧的捏我成拳,尖利的指甲掐进了肉里,也毫不自知。
“既然那么喜欢凤鸣,念在我们夫妻一场,只要你替本王做成了这一件事,本王便将你送与他做妾,他断然不会拒绝。”舟山王眼底精芒闪烁,将一个红底金边的邀请帖,塞在她的衣襟口。
“王爷,我这一身伤痕,怕是不能去找燕王世子妃,若她问起,岂不是会坏了王爷的好事?”齐浅裳语气如一湖死水,没有波澜起伏。
舟山王眼底闪过戾气,看着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齐浅裳,森冷的说道:“既然她很疼爱你,若得知你出事,想必她也会来舟山王府!”
“你……”齐浅裳面色大变,难以置信的看着舟山王。
“若非你有这一点的利用价值,本王又如何能容你?”舟山王扬手甩了齐浅裳一巴掌,残佞的说道:“贱人,嫁给本王,心心念念着旁的野男人!府中屡屡失策,可是你将消息传出去的?”大掌如铁钳一般,紧紧的捏着齐浅裳的下巴。
齐浅裳被舟山王抵在墙壁上,痛呼了一声,被迫仰着头与他对视,喘息的说道:“王爷若非有这一丝价值,我又缘何嫁给你?”冷冷的笑道:“你不是想知道,与我在一起的野男人是谁么?难道你不好奇,下嫁你之前,睿王那般穷追不舍,甚至在婚礼上大闹一场,为何之后全无动静了?”眼底充满了讽刺,讥诮的说道:“王爷,不是你知道利用我对付燕王府。同样,别人也是能够的。”
舟山王眼底闪过暴戾,没有想到这个贱人竟与即墨睿私通!
齐浅裳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抬手抚摸上舟山王的双眼,略有些痴的说道:“王爷这一双眼睛多美啊,切莫要终日玩鹰,最后落得被鹰啄了眼的下场,那该多可惜!”
“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