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好,甚好!
有九幽在阿音身边保护、提点,他也放心。
乐安城百姓间渐渐有传言--他们这九州第一位女皇陛下,说不定就是天上降下来一统几国的人物。大约是老天要故意不走寻常的套路,才让她生成了个女儿身。莫名的,这些女皇统治下的百姓们,对未来有了些格外的期盼,也依然藏着担忧。只希望当今的女皇能真如传言中那般厉害,保护他们不受疾苦。
“朱玲,你干什么?”宫女绿荞拉住正要进九幽寝殿的宫女朱玲的胳膊。
朱玲手里端着的水碗差点洒了,一推绿荞,责怪道:
“哎呀!你拉我干什么嘛……我不过煮了些姜汤给他送去,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女皇陛下说了宫女不得进公子的内殿!你进去就是违背圣旨。”绿荞提醒。
“嘘!”朱玲赶紧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瞄了瞄四周,“你那么大声,是想害死我吗!我不过是看公子受了寒,给他送点姜汤,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你走开啦……“朱玲往九幽殿里走,回过身来警告绿荞,“如果是姐妹就不要说出去!否则我就跟你绝交,恨死你!”
绿荞本打算去告诉沐心慈九幽公子又生病了,经朱玲这么一警告,犹豫了,暗想着:若是告诉女皇陛下,牵扯出朱玲违抗她命令的事,可就不好。于是看看四周,默默走开了。
浣剑邬里奴才本就不多,九幽公子不喜欢人服侍,也不喜欢太热闹。
朱玲端了姜汤进九幽的寝殿,眼睛殷切的寻找九幽的身影。她不是第一次偷偷进九幽的寝殿。九幽公子的寝殿感觉和别宫的主子不同,安静,祥和,偶尔还能闻到一股淡淡不知是什么的香味,她也说不上来是好闻还是不好闻,总之就是很舒服、很喜欢,大约是公子药浴的时候用的香料什么的吧。还有他的背影,那么修长,那么挺拔……这不是她梦里出现的男子吗!
只是,不知公子面纱下的容颜是如何样子,想来定也差不到哪儿去。不,不,就算看不见也无妨,她一样喜欢。
朱玲虽然知道女皇喜欢九幽公子,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他,心底偷偷渴望九幽公子能多看她几眼,或者,把她收了吧,没名没分都可以。
昨晚下雪,九幽公子跟陛下去游园子又受了寒,她一早来殿外候着的时候听见他咳嗽了,于是连忙去煮了姜汤。
女皇陛下根本就不疼惜公子,总是和他腻在一处,哪有她们这些随侍在他身旁的宫女贡献大!朱玲心里抱怨着,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正看见九幽背对着她,负手站在书案前,不知在看什么东西。
一想到偌大殿里只有她和九幽,朱玲的心里就砰砰乱跳,忍不住雀跃。
朱玲端着药碗,脚步无声,走到九幽身后,柔声道了一句:“公子,喝点姜汤去去寒吧。”
九幽忽闻背后有声音,连忙回过身来,一看,原来是浣剑邬里的宫女。
“啊!!”朱玲吓得惊叫一声,姜汤碗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溅了一地。“你、你是……陈国王子!”
朱玲惊吓,连连后退,猛地意识过来不妥,惊慌失措的拜礼。
“不知殿下在房中,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不妨。你出去吧。”
朱玲惊魂未定的抬起头瞄了眼九幽,又赶紧低下去,还是硬着头皮问,“请问殿下,不知九幽公子可在殿中?”
“不在。”九幽语气平静无波,听来觉得有些冷意。
朱玲慌忙收拾了地上的碎碗、水渍,告退,心里头还七上八下的。那背影,真真就是公子啊。可转过身来竟不是公子。
朱玲边走嘴里边嘀咕。“要真说起来……公子和陈王子苏昱,还真是很像……”除去一张脸不说,九幽和陈王子苏昱真的挺像。
“你叽里咕噜在说什么呢?”
朱玲又给吓了一跳,一看竟是从前的何才人。
何采菁眼睛犀利,刚才远远便见浣剑邬里伺候那九幽公子的宫女朱玲从走廊那头走来。九幽可是现在这女皇沐心慈眼前的第一红人儿!
“奴婢见过才人。回才人,奴婢没说什么,只是随意念叨天气。”
何采菁看看满庭白雪,哼了一声。你那些小花招小借口我都不知道用过多少回,敷衍得也太不认真了。
“我可是听见你说什么公子与陈王子很像……”
“不不不,才人听错了、才人听错了。”朱玲连连摆手。
何采菁见她那模样已了然她定是窥见了什么秘密。也不继续为难,放朱玲走了。
她早觉得这九幽公子有古怪,总觉得和那陈王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她没有证据,就是有一种微妙的直觉……
“采菁,你在发什么呆呢。”
郑云萼和楚蝶衣走来。三姐妹越好今天偷偷小聚小聚,说好在这走廊碰面。
何采菁立刻恢复正常神色。如今沐心慈做了女皇,这大姜国可是女皇说了算,楚蝶衣现在又是女皇身边的贴身宫女,而从前李睿,郑云萼被封贵人,一个才人一个贵人,互相较劲争宠是天经地义,指不定看似善良的郑云萼一直怀恨在心、转个背就捅她一刀子!
‘必须事事小心!’何采菁心里暗道。
三人从庭院走过,踩得落雪咯吱响。如今郑云萼和何采菁都已被收入深宫,沐心慈对后宫制度改革了一些,消息也不灵通了,唯独楚蝶衣跟在沐心慈身旁,知道的事情多,因此都是她们俩问,楚蝶衣叽叽喳喳的讲。
“听说后日西凉的皇帝就要道咱们燕……咱们乐安城了,是吧?”郑云萼问。
“恩,是啊,我研墨的时候听见大臣禀告说是后天下午,大约接近傍晚了。”
“西凉皇帝……”郑云萼想了想,“听说是个瘸子,是吗?”
“瘸子还做皇帝啊?他也够能啊,肯定很难看。”
“这算什么,我听金钗姐姐说,西凉皇帝虽有腿疾,但论风姿相貌也是极好的。金钗可从不乱夸人,我来了这几年,就只听她夸过陈王子和浣剑邬的九幽公子。既然她都说好,那定也差不了太远。”
“你这么一说勾得我好好奇啊,会是个怎样的男子呢。”郑云萼想象着。
“哎,”楚蝶衣叹了口气,“咱们入宫是没对时候,如今这番光景……”后面的话没再说。如今这般光景,她做宫女也就罢了,至少是自由清白的身子,何采菁和郑云萼是没可能再成妃成后了。想起当初几人进宫时的豪情壮志、一心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只感叹当时的自己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郑云萼懂了她的意思,叹:“当初可怜你被送去做了宫女受苦,如今你跟女皇陛下,说不定日后就是御前女官,还能自由婚嫁。我和采菁都已经成了残花败柳,毁了,这辈子都不可能过正常女子的生活,更别说做妃做后,荣归故里了……”
正在走神深思的何采菁一听“残花败柳”,不高兴。
“什么残花败柳,我们才不过双十,正是年华大好的时候!你要说自己就说自己,别带上我。我何采菁才不是残花败柳!”
何采菁一拂袖子,甩下二人自顾自回到自己住处。看见冷清的屋子,心里愤愤不平!回想刚才的话,又难过又烦躁。她如今不是残花败柳是什么。想起沐心慈,何采菁又怒得很。
皇后杀了皇上做了女皇,假惺惺的仁义无双,养着她们。这一后宫的女人竟还对这个杀了她们夫君的女人感恩戴德!
何采菁怒嚎一声,哭着把满桌茶杯全推到地上,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我才不要守着活寡!我何采菁这辈子不能就这么完了!不能……”
何采菁拿起铜镜,从铜镜里看见自己美丽的脸。风华正茂!
‘瘸子便瘸子吧,只要是皇帝就行!’何采菁心理暗暗计划着。西凉皇来姜,这或许是上天给她安排的机会。
朱玲自那日擅闯进九幽的寝殿“撞见苏昱”后,她便不敢再偷偷随意乱闯,可她却留了个心眼儿,打量九幽。她越发觉得九幽公子和苏昱像了,于是把这想法告诉了绿荞。
绿荞就是当粗那个曾被沐心慈绕过一死、受过恩惠的宫女。
“这种事可不能随便乱说!要杀头的!”
朱玲不敢乱说了。现在西凉皇又来了姜国,可不能出错儿。
三日后,西凉皇帝一行抵达姜国皇宫。
何采菁没想到,她假想中的瘸子西凉皇帝竟是这般的!那身姿挺拔的男子,白衣金边,绣着龙纹,头上有龙冠,却不是他们中土皇帝的样式。五官是西凉那边完真族的模样,深邃俊美,却又和青莲宫里的陈国王子那种北胡男子的俊秀不同。完真族的刚毅深邃,北胡男子则更为清秀。不过这西凉皇帝神情淡淡的,看起来有几分儒雅,倒不似他身后随从那般魁梧粗狂。
何采菁偷偷在角落里,看着西凉皇帝一行与沐心慈率领的姜国大臣相见。沐心慈穿着龙凤裙袍,是史册里从没有的样式,头上也没龙冠,却也不是皇后的凤冠,比男子柔美,又比女子英武,两种矛盾的特质竟在她身上结合得恰到好处,不得不承认,确实既威严又美丽高贵。何才人心头又是嫉妒又是愤恨。只怪她生错了胎,没有沐心慈那么厉害的父母兄弟,另外,何采菁一直想不透,为何沐心慈比她还小几岁,城府却这么深!
见了西凉皇斗于翌,何采菁就忍不住心头暗暗雀跃。或许她这辈子真正飞上枝头的机会,现在才到来!
西凉皇帝来了皇宫,沐心慈在苍鸾殿大设宴席,为斗于翌接风洗尘,歌舞升平、丝竹不断,美人进进出出,美食美酒连着来。
九幽也在殿上,独坐一几。唯独他的身边没有宫女伺候,自顾自倒酒。似乎……有点闷。
沐心慈瞟了他一眼,暗暗发笑。昨天问你,你说“我岂会不信你,自是不会吃那西凉贼的醋的。”如她刚刚不过斗于翌交谈密切了些,就喝闷酒了。
九幽正好抬起眼来,看见沐心慈正瞅着他笑,心事被她看穿,有些窘,喝了口酒,竟被呛住了。自从将功力渡了大半给苏昱,他苦恼越发多了。时常犯些低级错,也会生病了,心里头偶尔也犯患得患失的毛病……沐心慈说他“人气儿”越来越多了,她甚是喜欢这样子的他。可他却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他只有越强大,才能更好的保护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手指受伤了~~ 伤口刚好在指肚打字的地方,额滴神呐,几乎每打两个字,就要疼一下!以后一定要把存稿君圈养好,不能再裸-奔。
用手指君用绳命码出的3k+,献给众小读酱~~
内牛满面的么么哒。
☆、第57章 夜色狂难相忘
酒宴罢,西凉皇斗于翌单独找了沐心慈,二人在里殿里说话。沐心慈、斗于翌两人都没有用那累赘的自称,更仿佛平常朋友间的谈话,只是疏离冷漠无法忽视。
“三四年不见,你……漂亮了,当时还是个豆蔻少女。当初在西凉,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斗于翌道。
“当初见你,我也知道你不是一般人。”沐心慈笑,却笑得不甚明朗。
“你这样的笑,总让我觉得你又有阴谋、要算计我。”
沐心慈不理会斗于翌熠熠发光的眼睛。
“西凉陛下此番来姜国,不知所为何事。”
斗于翌知道她的冷漠拒绝,冷下眼睛里的热度,冷静道:
“开战之前最后一次来看看你。毕竟当时你照顾我那么久,如果没有你,或许我已经死了。”
沐心慈听来好笑。若没有她,或许西凉国还是九州的大国,而他还能做他与世无争的二皇子。
沐心慈叹了口气。
“既然注定是敌人,何必多次一举……”
并不是恨你,亦不是厌你,立场对立,所以成了敌人。
“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斗于翌握住沐心慈的双手,“嫁给我,我们两国便合做一国,没有战争、没有流血,不好吗?”
沐心慈抽出双手,扭头看旁边香炉,熏香缭绕,千丝万缕,不理斗于翌的神情盼望。
斗于翌双眼瞬间失去了光彩,失望、难过,无力道:
“呵,我早猜到你不会接受我……这串香珠,是我母妃临死时留下的,让我送给心爱的姑娘,你不愿接受我的感情我不强求,希望……你能收下这串香珠,全当从此断了我的念想。日后西凉与姜国,谁生谁死,咱们各凭本事,我亦不会留情……”
斗于翌手掌里躺着一串十八颗的檀香珠,幽幽的香气,很宜人。
“陛下还是留给未来的皇后吧,我恐怕受不起。”沐心慈没有接。想起斗于翌坎坷的身世,心里有些不忍。可感情的事,她向来分明,爱就是爱,不爱就绝不留一点希望。
斗于翌受伤的冷笑一声。“我身有残疾,你是嫌弃我这样的感情?呵……”斗于翌忽的扬手要把香珠扔进水潭里。
“诶!你扔它作甚!”沐心慈从斗于翌手里夺过来。“这是你母妃给你的遗物啊!”
“你不要,这东西拿来又有何用!”
沐心慈头疼。“罢,那我便先替你收着吧。”
西凉皇斗于翌被安排在玉琢殿。
斗于翌告别沐心慈回去的路上,随身御前将军杨阎与他会合。
“陛下。果不出您所料,上次那个带毒的男人就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