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茧
贺怡茗看了一眼手机，又望了望坐在自己对面，一脸淡然的宋寺澄。她懒得和宋寺澄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直戳痛点：“年初，你被迫去荣城。是沉家人做的局，我原本不知道是谁，这段日子沉清润活跃起来，她的行事作风让我想起来了，那个人是她。”
“证据。”宋寺澄目不斜视，伸手讨要。
早就知道宋寺澄是个较真的个性，贺怡茗也不扭捏，直接将当初沉清润发来的邮件打印了一份，递交给宋寺澄。
年初宋寺澄之所以会被迫调任荣城，是因为时任荣城短视频事业部的总监王武亮生活作风问题被曝光。王武亮是宋寺澄一手提拔起来的人，但这件事情本身就在戳宋寺澄的雷点，所以她当机立断将王武亮降职，想着让王武亮回邺城述职的时候再依据他的态度看看是否要解除劳动关系，毕竟，当时曝光他生活作风的微博证据看起来明显有些伪造的嫌疑。
宋寺澄的处理方式说不上不妥，但她并没有知会总公司的人力。就一个周末，王武亮生活作风的问题以及宋寺澄的处置直接被人曝光。聚量科技包庇的词条明晃晃地挂在上面，网民需要聚量给一个交代。迫于无奈，人力同王武亮解除了劳动关系。而这件事本身王武亮就是被陷害的，他被开除后，情绪上头，直接向劳动局告了聚量科技，并且将短视频事业部的一部分核心技术人员带走。虽有竞业协议在身，但大批技术人员出走这件事，还是需要宋寺澄收拾的。
所以，年初的时候，宋寺澄这才去了荣城收拾烂摊子。
邮件上，王武亮婚内出轨确有此事，但曝光的人却并不是王武亮的出轨对象。而曝光聚量内部的处罚通告的，正是贺怡茗。可以说，年初的这件事，本身就是沉清润和贺怡茗给宋寺澄做的局。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宋寺澄手紧紧地捏着这几张纸，深呼吸，将这几张纸收了起来，放进了包里。沉声质问对面的贺怡茗。
贺怡茗沉稳道：“我和储杉妤分开了，她和沉清润的妹妹搞在一起。而你和沉清润还这么恩恩爱爱的，我看着实在是太刺眼了。而且，我想，我也不能让你一直被蒙在鼓里不是吗？”
宋寺澄要被贺怡茗这段冠冕堂皇的话气到了，她目光沉沉，看着贺怡茗的脸，一言不发。
过了好一会，贺怡茗见她的神情还是如此，心里有些发毛，但是还是强作镇定地说道：“沉家是什么样的存在，你比我清楚。储杉妤家里就她一个alpha，寺澄，你是她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该劝她的。”
劝她早点和你分手吗？
宋寺澄嘲讽的表情就像是一把刀一样落入贺怡茗的眼中，贺怡茗本就算不上有底气，现在更是恼羞成怒。她猛地起身，直直地看着宋寺澄，似是想要做什么，可不管宋寺澄这个人是公司的CEO还是宋寺澄背后的沉清润，都是她不能碰的。所以，她只能落下一句：“宋寺澄，咱们山水有相逢。”
二人不欢而散。
宋寺澄呆坐在沙发上，过了好一会，听到手机的铃声，这才回过神。她起身，一边走一边接起电话。
电话是父亲打过来的，询问她今晚是否要回家吃饭。今天的邺城天气算得上炎热，咖啡厅里温度有些低，动作间，不知怎么的，宋寺澄身上就出了一身汗。
微风吹过，她偏头看向楼梯侧的照片，不等说完话。
一脚踏空。
咖啡厅在二楼，楼梯不算高，但是很陡。宋寺澄摔下去的声音实在有些大，还没走远的贺怡茗都听到。见宋寺澄躺在地上，她连忙跑了过来，她扶着宋寺澄没受伤的左臂，询问她：“你没事吧？”
疼。
不只是脚腕疼。
明明是夏日，宋寺澄的身体缺越发冰凉，疼痛顺着她的脚踝传上来。她疼的嘴唇都在抖，根本无法回答贺怡茗的话。贺怡茗看到她的模样，顺着目光，只看到她细嫩光滑的小腿上有一抹刺眼的红色。
贺怡茗眨了眨眼睛，宋寺澄是Omega。
她连忙掏出手机给在附近的司机打电话。手也揽住了宋寺澄的肩头，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你坚持一下，我，我让司机送你去医院。”
小腹的疼痛近乎让宋寺澄蜷缩起来，这股疼痛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她只能闭着眼，虚弱地点着头，心绪万千。她从来没想过自己和贺怡茗居然会有这样的场面，过往她俩一直都是针锋相对的，她见贺怡茗额头都出汗了，虚弱地说：“等会到医院，你就走吧。让沉清润看到你，她会找你麻烦。”
沉清润就像是条疯狗一样，贺怡茗知晓，点头。
坐在车子后座上，疼痛稍缓，宋寺澄意识却渐渐昏沉。浑浑噩噩中，她在想，以自己现如今的状态，这个孩子，真的应该留下吗？
待沉清润知道宋寺澄进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她被推进急救室了。高等级Omega的事情从来都不是小事，更何况事情发生的时候宋府正在和宋寺澄打电话，不过一会夫妇两个人就到了宋寺澄所在的医院。
宋府坐在门口的椅子上，身上还穿着那身显眼的军装。上面的军衔和他本人的气势，都令周遭的人不敢看他。
沉清润急匆匆跑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宋府坐在急诊室门口，而裴清被一群医生围住的场面。她连忙走到宋府跟前，询问：“叔叔……”
话还没有说完，拳头落下。
当了一辈子兵，还是高等级的alpha的宋府的拳头，哪里是沉清润能够吃得住的。一下沉清润的左脸就霎时红了起来，她连忙抱住了头，不解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宋爸爸要打她。
宋府身上的这身军装实在是过于耀眼了，他顾不上自己现在违反条例了，也不管周遭有人掏出了手机，更管不着眼前的人是女儿的心上人。他的拳头落在了沉清润的肚子上，沉清润到底年轻，反应更加灵敏，可就是这样还只是堪堪躲过。
“你敢躲？”宋府沉声。
这一句问的沉清润立刻不敢动了，她站在原地，硬生生吃下了宋府的又一拳。宋府的一拳拳打在沉清润的身上、脸上，随着拳头落下的次数越来越多，沉清润闷哼的声音也越来越响。听着她的声音，宋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的攻击丝毫没有变慢，反而更加狠厉，他斥责道：“小王八蛋！标记了老子女儿跑了也就算了，现在居然敢搞大她的肚子！”
搞大了肚子？
沉清润猛地抬头看向宋府。
宋府见她敢动，一脚毫不留情地就要踹上了沉清润的小腹。还是在一旁的裴清听到动静，连忙推开看热闹的众人，拉了沉清润一把，宋府这一脚直接踹上了沉清润髋骨。
沉清润被他一脚踹倒在地，歪着身子，还没反应过来，宋府的又一脚就踢在了她的肚子上，她被直接踹地撞到了医院抢救室前的椅子前的杆子上。
痛
清冷好看的脸现在青一块紫一块的，甚至眼眶肿起，可宋府依旧没打算放过她。他上前，拎着沉清润的领子，宽大的手掌拽起沉清润的头发，令她被迫抬头看着自己：“你最好祈祷寺澄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事，但凡有一点差错，老子弄死你！”
说完，他随手甩开沉清润的脑袋。
沉清润脱力，直接撞上了椅子上的棱角。白皙的肌肤与鲜红的血液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那样的刺眼。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一旁的裴清坐到宋府旁边，帮他顺了顺气。见他情绪稳定了，走到了沉清润身边，在她的身前蹲下，见她鼻青脸肿，头上还都是血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递给她了一方帕子。
沉清润被宋府打的好像胳膊动弹不了了，她眨了眨眼睛，血液在自己眼前划过，让她有些难受。
裴清帮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语气也算不上多好：“沉博，我原以为你性子算得上沉稳。可你这是做的什么事情？”
沉博？之前不还是叫小沉的吗？称呼的变化让沉清润有些慌，她抬头，那双素来都算不上温和的眉眼里，有些惊恐和慌张。
“你陷害寺澄害她去荣城的事，被寺澄知道了。她一脚从楼上踩空，摔下来了。”
若说刚才是惊恐和慌张，那现在的沉清润就是完全失了分寸。她想过坦白这件事情，可近来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她就忘在了后面。哪想到会被现在的宋寺澄知道，她张了张口，嘴巴里满是血，她不好将血吐出来，只好咽下，哑声询问：“她怎么样了？”
“她怀了你的孩子。摔下来的时候见红了，正在急救。”
怀了她的孩子。
她完全标记了宋寺澄，她不戴安全套内射，她们在停车场内双向标记。
沉清润想要看看宋寺澄，挣扎着要起身，可身上的疼痛实在是过于明显，她没起来。
惯常温柔的裴清看着她，手动了动，最终也没有扶她。沉清润知道，自己是遭宋爸爸和宋妈妈讨厌了。她垂首，现在还不是沮丧的时候。
就在此刻，急救室推开了。医生先出来，宋府疾步走了过去询问情况，得知女儿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事，悬着的心这才松下。随后不久，宋寺澄被推出来。
沉清润终于是挣扎了起来，她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宋寺澄，心疼的要死。眼眶迅速惹上了红，比起那所谓的孩子，她更在意的只是宋寺澄。想到最近宋寺澄的状态，沉清润冒着再被打的风险，和裴清说道：“阿姨，寺澄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这孩子……”
果然，宋府又动手了。
他刚松下一口气就又被沉清润提了起来，随手将自己手上的刚被勤务兵送上来的杯子砸了过去。
中老年人热爱的茶叶，宋府也不例外。杯子砸在了沉清润的锁骨上，发烫的茶水顺着她的锁骨下流，她从公司过来，穿的本就是浅色的衬衫，现在惹上这茶水，更显狼狈。
虽然如此，她仍说完了后续的话：“为了寺澄的健康，我不建议留下这个孩子。”
宋寺澄现在的精神状态明显是抑郁症的表现，或许还夹杂着旁的什么。Omega的精神本就比旁的性别敏感，身子也是，精神类的药物对身子有刺激，若是怀孕，势必会危害宋寺澄。
宋府和裴清二人对视，又看了看一身狼狈的沉清润。
“滚！这事等寺澄醒了问她，你现在滚滚滚，老子不想看见你。”宋府自然是和她的意见一致的，可孩子这种事到底是要听宋寺澄的，他现在看到沉清润就气不打一出来，直接一脚踢在了沉清润的腿上，让她离远点。
“叔叔，寺澄是我女朋友。”
沉清润一动没动。
宋府又一脚踢来。
沉清润咬着牙，依旧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