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要劝刘煜将两位皇子的身份公之于众的意思。至少这样一来,冀州上下的心就会更加坚定些。
“这事朕只与蔡卿提及,等过两年,如果确定了一些事情,再说。”
刘煜的想法是等荣年和慕年再长大些,定了心性,再去考虑要不要公布其皇子身份,甚至是立太子。
但蔡鹏却更加坚信皇子还未觉醒,陛下是想过两年再看。
其实在蔡鹏看来,锦阳王除了身为男子不能为陛下生育子嗣这一条让人遗憾之外,其实有些寻常嫔妃没有的优点。
现在陛下已经有皇子,暂时不用担心皇嗣的问题,那锦阳王也没机会对陛下生怨。
他本身就是陛下的大夫,如果一心在陛下身边,就可以好好照顾陛下身体,还不会出现秦钟岫那样的问题。
锦阳王出身医药世家,陛下给自己找的这个岳家中,唯有一个简晓令在立阳军中,据说还有一个小的才两岁,长大之后会不会进入官场还两说,即便那孩子真的科举,一个人也成不了事,不像徐家这种外戚,枝繁叶茂,有多人在朝为官,容易趁势而起。
这样一个没有太大威胁性的外戚,当然让人非常放心,而且不仅是让陛下放心,也让蔡鹏这等深受前朝外戚干政谋逆影响的重臣放心。
蔡鹏一生经历了数次转折起伏,对人生有自己独到的领悟。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完美,人只能取其幸运乘风破浪,忽略其烦恼自得其乐,要不然总不会满足,活得越累不说,还容易因为不甘和不满走入歧途。
瑥亲王庶子证明了这个道理,烠郡王、玦亲王和徐家亦用血的事实证明了这个道理,至于承帝和少帝是不是也如此,蔡鹏不敢去想。
……
京城里太医院院使伍大人的烦恼和尚书令蔡大人的烦恼算暂时解除了。
但锦阳王的“娘家”——简家,正面临的烦恼,却难以解决。
第181章 亲事
“荒唐, 槐哥儿还这么小!”简行远听了妻子简吴氏的话,不禁又好笑又好气。
——之前那些人还只是盯着令哥儿,现在竟然连槐哥儿也不放过了……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想的,真是为了扯上关系就无所不用其极。
简吴氏帮他挽了袖子, 让丈夫可以净手, 见他露出这般神色, 内心十分理解:“可不是吗,我看了嫂子的来信,本想立刻回绝了去, 后来想想, 还是等你回来再说。”
“我看你嫂子的语气, 似乎也是情非得已,怕是旁人问到她跟前, 因是姻亲推脱不得,所以才跟你提上一提罢了, ”简行远接过简吴氏手中的信,一目十行地看过去, 起初皱着眉, 看完了就轻松了些:“咱们好生写封回信, 不管怎么样, 不要伤了和气。”
吴家跟简家从上一辈就相交甚密,虽然吴家后来因故迁回老家,不再留在京中,但年节往来不曾断过联系, 两府结为亲家后关系就更加亲密了。
当年简家长孙得了失魂之症,又被人传说是克父母的命,于是有些好事之徒就劝简行远快些离了简宅,免得妻儿被侄子拖累。但简行远心疼老父和侄子,不愿因这无凭无据的流言离他们而去,简吴氏默默支持丈夫的决定,并未被流言所惑。
吴家家风正,同样未因那些流言蜚语就对亲家抱怨过什么,反而一贯支持女婿和女儿善待失去父母的侄子,这份难得的情谊一直被简遵友和简行远记在心里。
看出了简吴氏的大嫂在信中表达的态度,简行远放下心来的同时,也愈加无奈。
——起初还只是在绥锦城里,没想到愈演愈烈,连远在他郡的吴家都已不能幸免……虽然跟自己说一切都没有变,但到底还是不一样了……
这段时间的简家遇到的麻烦,还得从新皇登基时说起。
早些时候少帝病重退位,煜亲王荣登大宝,祭天之时封了一位男后,正是他们家的晓年。
简遵友和简行远夫妇比普通人要提前知道这件事,但前后也就是月余的时间,等陛下诏告天下的时候,他们其实都还没有缓过劲来。
一起在绥锦的日子,平静而美好,虽然他们早相信二人是真的情投意合,但简家人听闻煜亲王的决定后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毕竟谁也没有想到,当初不曾信誓旦旦发下什么毒誓的煜亲王,竟然可以做到这等地步。
从简遵友到简行远和简吴氏,再到简晓令,一家人又欣慰又担忧,还带着点前路未卜的迷茫,总之五味杂陈,不可言说。简行远为此甚至连延年堂都暂不去了,安静留在家里研究海物。
他偶尔也和父亲简老爷子一起坐在书房里,明明彼此心里有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能相顾无言。
晓年和刘煜走到今天,委实不容易,如今陛下昭告天下,晓年不仅有锦阳王的封号,更是有与刘煜并肩执手的权利。
这种权利唯有圣上可给,刘煜为此必然付出过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他们欣慰和为年哥儿感到高兴的同时,也明白即便在煜亲王的封地,过去那种日子,也将离他们远去。
因为简家不再是绥锦的一个普通的医药世家,而变成了后族外戚。
这首当其冲受到影响的,自然是对外给人看病、治病的延年堂。
自陛下封后的消息传到绥锦,普通老百姓对锦阳王的好奇心全部化作到延年堂看病的高昂热情。
这时候冀州的老百姓看病,由于车马工具和病情轻重缓急的诸多原因,通常不会舍近求远,而且一些明显的小毛病自己能挺过去,也就挺过去了。
但现在全城的病人,不论大病小病都蜂拥往延年堂跑,甚至还有人明明没什么毛病,非要装个头疼脑热,就为了见识见识锦阳王的延年堂。
虽然这一年延年堂又入了些大夫坐馆,但即便全员都上,轮番值守,也还是应付不来。
才坚持了半月,延年堂的老大夫就有些受不住,年轻些的大夫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而且延年堂有雪岭药局这样再坚强不过的后盾,也抵不住这么大的消耗,他们的药房库存眼见地刷刷地减少。药房的掌柜找来简行远,称按照这个消耗速度,延年堂的药房只能撑上八、九天,但等下一批药材从北境运来,却至少要半个月。
简行远担心的是,无大病的人都过来瞧热闹,付着诊金跑延年堂“一日游”,却让真正有病症需要求医的病患一直排在队中,很容易耽误了病情。
后来还是晓年想了个办法,让延年堂在外立了个告示,列举了些重症或者急症,凡是有病人符合那告示上的任何一条,就可申请直接进入专治大夫的诊室,名曰“急科”。
一开始还有人试图闹事,觉得这是延年堂区别对待,但那些真正为自己、为家人赶来求医问药的人却明白这是医馆在急人之所急、为病人着想,所以非常支持配合,倒让急科那边极有秩序,并未出现你争我抢的事情。
再加上一直有府兵值守,显见是要为延年堂管控那些可能作乱的不法之徒,寻常过来看热闹的普通人虽有不满,但也不想为了一时之气得罪了官府士兵,所以嘟囔抱怨了几句就偃旗息鼓了。
延年堂解决了外患,可以一鼓作气解决内忧,想办法筹集和调运药材,好不容易保质保量地得了一批,勉强撑到了雪岭药局的支援,撑过了这一开始的难关。
也好在此刻已过了季节交替、疾病多发的时候,要不然光是应付时疫,就足够人伤脑筋的,哪里还有可能这般有条不紊地继续经营。
虽然延年堂近日的收益可观,但简老爷子和简行远并不怎么高兴,只能希望这热度尽快下去。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推移,延年还是很热闹,但那些单纯来看热闹的人又不可能在延年堂看到那位大名鼎鼎的锦阳王,甚至连他的那位叔父也探寻不得,所以久而久之就不再组团跑来围观了。
不过慕名而来的病患没有因此减少,反而觉得这延年堂有“皇家背景”,是个金字招牌,所以宁愿赶远些路,也要来求医问药。
若只是延年堂受到影响,简家还能应付,但内宅里的变化,却让人哭笑不得。
因为有晓年和煜亲王的事情,简家到绥锦之后只定下了简晓令的婚事。
那时简晓令的师父佟巍已升任昭武校尉,其夫人刘氏见简家在为简晓令寻亲,于是主动来牵线做媒。
其娘舅振威校尉家有一长孙女容貌端丽,秀外慧中,因刘家与佟家都是立阳军中武将,又为姻亲,彼此知根知底,刘氏对这外甥女十分喜爱,所以就跟简吴氏提了提。
简吴氏与简老爷子和丈夫商量之后,觉得两家算门当户对,于是在佟刘氏的陪同下相看了那位刘氏女,当下就觉得非常满意,回家禀明了老爷子,很快定下了简晓令的婚事。
原本两家是定在简晓令考完武举之后,也就是第二年的四月举行婚宴,可眼看着婚期将近,少帝突然宣布退位,煜亲王登基为帝,简家的晓年成为了锦阳王,也就是男后。
这让顺理成章的婚事,凭空生出了一些波折。
简家治好了煜亲王的魇症,得王府看重,这毋庸置疑,但简太医从太医院退了出来,一直闲赋在家,长孙简晓年虽在煜亲王身边,但还无官无职,只有简晓令中了武进士,回到立阳军中,算刚刚起步的武官……平衡来看,简家和刘家确实是门当户对。
但眼下出了一个锦阳王的简家,却难同日而语,立阳军本就是煜亲王的亲兵,向来遵从殿下,如今殿下变陛下,简府也成了外戚,不仅外人嘀咕议论,就是刘家自己人也有些惴惴不安,生怕婚事有什么影响。
好在简家并没有打算毁婚,一如既往地殷勤,只是暗中着紧婚事的筹备,也生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破坏了这大好的姻缘。
期间不是没有人在简行远面前假意惋惜、实则谋算,但简行远躲在家中,避而不见,简府离王府不远,新皇登基后又有府兵护卫,寻常人不敢追至府中,只好作罢。
只是他们没想到,远在外地的吴家也因此受到了影响,竟然有人将主意都打到了槐哥儿的身上,叫人既无奈,也颇为郁闷。
夫妻俩儿正商量着要不要将此事知会老爷子,顺便问问该怎样回信比较合适,这时候天冬和奶娘抱着小少爷来找父母了。
槐哥儿自兄长随煜叔叔去了天京,还去了两次煜亲王府,可惜那里已经没有自己喜欢的小哥哥,纵有再大的湖、再多的玩具和小动物,也不能让小家伙提起劲儿来,所以现在小家伙一直待在自家院子里,没什么同龄的伙伴可以玩。
小宝宝正是生得白白胖胖、聪明可爱的时候,槐哥儿亮亮的眼睛一看过来,那满脸的笑意天真就让人生出无限喜爱。
简行远夫妇原本还有些愁意,见到了小儿子,立刻就抛却了烦恼。
“爹,娘。”小家伙现在口齿比以前清晰很多,起码不再“凉凉凉”地叫简吴氏,他一个人在屋里待得孤单,就叫天冬姐姐和奶娘带自己来找父母。
简行远见妻子顺手抱住了幼子,再看他小小的个头,更觉得那些想结娃娃亲的人可恶。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荣年:我有前朝紫铜熏香球。
慕年:我有少海夜明宝珠。
晓槐:我有……媳妇?
荣年慕年:是在下输了。
第182章 成亲
简老爷子听了儿子和媳妇的话, 也看过了亲家的信,跟简行远商量了如何回信之后,道:“今时不同往日,年哥儿一日是锦阳王, 这样的事情就必不会少, 先要学会习惯, 但也得沉着应对。”
“令哥儿的婚事已定,咱们简家马上要迎来刘家的小女儿,”他透过门看了一眼被天冬带着在院子里玩的槐哥儿, 语气中有种显而易见的喜悦和期待:“远志与刘校尉父子若是难有交流, 远志媳妇就多与刘家走动走动, 免得疏于沟通,有小人作祟。”
将心比心, 简遵友能够体会刘家人此刻的心情,有时候就差那么一两句就能让彼此都放心, 当然没有理由不去说。
简行远是个大夫,刘家当家男人却都是武将, 委实没什么共同话题, 加之当家的又都是沉稳少言的性格, 过去碰到一起都说不上几句话, 指望他们进行对话,显然是不靠谱的。
倒是简吴氏和刘家少奶奶袁氏,还有佟巍的夫人刘氏,都乃良善温婉之人, 故十分投缘,后因着小儿女定了亲,就愈加亲近,所以由简吴氏出面去安安刘家的心,是再合适不过了。
儿子和媳妇听闻老父的话,立刻齐齐应道:“是,父亲。”
虽然他们的心意不变,但不能保证对方会不会多想,尤其是都有人把主意都打到简吴氏的娘家去了,他们就更加要注意刘家的情况,免得不小心生出什么变故,那就不美了。
“你们该如何与人处着,就如何处着,虽要时刻记着锦阳王的尊荣,但也不得因为年哥儿的名头就倨傲起来。”
简遵友虽然知道儿子和媳妇都不是那样的人,但现在简家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关注之下,他们的行为好坏,多少会影响到晓年,所以才更要谨言慎行。
夫妻俩儿明白老爷子的意思,纷纷表了态,简遵友又与他们商量了一下准备婚事的事情,就让简吴氏带着槐哥儿先回屋里去了。
他单把简行远留下来,多说了些话:“这两月少海稍平静了些,听闻青州、荆州沿海亦是如此,这是好事,但不知道情况会不会有反复,你若出海,大家必为你担心,咱们家里快有喜事了,到时候肯定忙碌,新妇进门后,无论是你们院里、令哥儿院里都有变化,所以这几个月你再忍耐忍耐,就不要随船队出去了。”
简行远去岁曾跟着昌隆的船队出海,中途因着天京的变故赶了回来,也因此保住了性命,但从此之后再没有那样的机会,心里确实有些向往。
前段时间海事频频,他自己也亲眼确认过,照海上的情况根本不能远航,哪怕是再有经验的渔船和装备齐全的立阳海军也不能离了海岸,于是简行远只能作罢,心里默默希望少海快些恢复过往的样子。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眼看着少海的情况终于开始趋于稳定,他心里难免会生出些念头来。
如今父亲提醒他,简行远虽然感到有些遗憾,但一想到儿子的亲事,又觉得无比的满足,于是对老爷子道:“父亲放心,儿子省得。”
在简吴氏约了佟夫人和刘夫人几次进香祈福、频频往来到家中商议婚事之后,外面见无利可图,果然也安静了不少。
刘家人之前确实有些忐忑,生怕婚事有了变故,但两家此番多了些联系,让他们打消了疑虑和不安,也让外界的声音隔绝在外,让家里小孙女不再受影响。
在忙碌的筹备过程中,简晓令和刘氏女定亲的日子,如期而至。
“去岁的时候,还想着能与你一道去祝贺,没想到还是不能成行。”
这当皇帝坐在京里等着,和当儿婿去简家,在刘煜心里可是有千差万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