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电梯到了。
“你这小鬼……”谢铎锐失笑,单手揽着谢如安的肩膀走出电梯,他把人半抱在怀里揉了揉,挑眉笑道:“妈妈要是揍我,那我就回家去揍你,嗯?你要不要试试看?”
谢如安笑意更浓,似乎伴随着之前舒服安逸的睡眠,他先前的疲惫也挥之而去,闻言对谢铎锐耸了耸鼻子,笑眯眯地道:“你明知道这种威胁方式根本就只会让我……真的让妈妈揍你而已。”
谢铎锐骤然失笑,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抱着再来一个热吻,但是现在他们身处停车场,谢铎锐只能遗憾叹气,看着久违的谢如安欢快的小尾巴翘了起来。
自家宝贝果然还是这个样子最好看。
他们走到自己的车前,谢铎锐将车解锁,刚拉开车门还没坐进去,突然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她紧张又大声地叫道:“谢铎锐!”
谢铎锐回身一看,来人居然是兰惠。
她还穿着上午那套衣服,衣服上还沾着尘土,脸上的妆也全都花了,狼狈不堪,作为程嘉澍的母亲,她现在本来应该在家里或者在关着程嘉澍的警察局交涉,怎么会来这里找他?
谢铎锐和谢如安对视一眼,谢如安绕过车尾站到了他的身边。
“等等,我有几句话想说。”兰惠怕错过他们,在外面下了车之后是一路跑进来的,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现在凌乱不堪的样子,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道:“就几句话的时间。”
谢铎锐斟酌片刻,道:“兰女士,你想说什么?“
接下来的话似乎有些让她难以启齿,兰惠咬了咬牙,和谢铎锐对视了仅仅一眼就低下了头,她低声道:“这些事情都是嘉澍不对,但是他都是无心的,不是,他……他虽然做了不少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毕竟也没有真的伤到你啊,你们以前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你能看在以前的份上,算了吗?”
谢铎锐嗤笑一声,谢如安有些动怒,想说什么,谢铎锐一把拽住他,对兰惠笑了笑,道:“抱歉,这件事现在已经不是我能管的了,程嘉澍杀了候魏峰,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并不是我说我原谅他,就能抹消候魏峰的这一条命。”
“可是如果你说句话,他就不一定要死!他只要不判死刑就好了!你们好歹也是一起长大的,阿姨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小心翼翼地养到大,虽然他有时候做事混账不经考虑,但是他是真的对你有感情!”兰惠着急了,她想拉住谢铎锐的手,谢铎锐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手,兰惠眼眶越来越红,她直直地看着谢铎锐,沉声道:“人其实不是嘉澍杀的,真的不是……”
谢铎锐神情未变,轻轻摇了摇头,“人是不是他杀的,我相信警方会做出正确的判断,你来跟我说真的没用,我相信这件事最有发言权的是候魏峰的父母。”
兰惠眼里的光亮渐渐黯淡了下去,她整个人一瞬间像是被抽条剖筋,全然没了力气。
程嘉澍的事情程家心里一直都是清楚的,要不是程家在背后做支撑,程嘉澍也混不到今天,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程家需要承担的后果他们肯定会承担,程嘉澍一生出来就是他父母的负担和伤痛,母亲的心思,谢铎锐想想自己母亲就能够理解了,事到如今,谢铎锐也不想再和程嘉澍的母亲计较什么。
“如果你替程嘉澍想祈求谁的原谅,你现在应该去找候魏峰的家人。”
兰惠张了张嘴,双眼无神,没有说话。
谢铎锐看了失魂落魄的兰惠一眼,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拍了拍一直看着兰惠皱眉的谢如安的脑袋,打开后座的车门,低声道:“上车吧。”
他话音刚落,异变陡生,原本站在自己身前的谢如安突然脸色大变,一个闪身绕过他冲到了他的前面反身抱住了他。
“哧啦——”
谢如安抱着他的手臂一紧,倒吸了一口冷气。
一切仅仅发生在一秒之间,谢铎锐脸色一变,快速地回身抱住谢如安,准确地一脚踹飞了兰惠手里的刀,兰惠“啊”地一声,被他踹地跌坐到了地上,刀落地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哐当!”,兰惠捂着被踹得骨折的手腕,顿时连哀嚎都嚎不出来了。
谢铎锐也没心思顾她,一脚把地上那把沾了血迹刺目的刀踢远,慌忙地看着靠在车上的谢如安,他左手捂在右手臂上,指缝间透出鲜血,那孩子明明已经脸色苍白,却还是冲他一笑,似乎在告诉他自己没事,谢铎锐的眼睛顿时就红了。
“操!”
那抹鲜红刺得他眼睛发胀,怒火攻心之下一时间想不到别的,什么也不管不想顾,只想转过身去将那个该死的女人一刀解决了。
“哥!”谢如安一把拉住谢铎锐,重重地喘了口气,低声道:“哥,你别这样。”
谢铎锐手指微微发抖,他清晰地感觉到一团火直接烧伤了他的头顶,将他所有的理智都烧得一干二净,他死死地瞪着兰惠,兰惠的手扭曲地歪在一边,看到谢铎锐的眼神之后惊恐地连连后退。
她在看到谢铎锐的眼神那一刻意识到,谢铎锐真的会杀了他!
“哥,我疼,”谢如安心急如焚,连手臂上的伤口都顾不上,他用力扯了扯谢铎锐的手臂,焦急道:“哥,先报警吧。”
谢铎锐低下头看谢如安拽着自己的手,指节间是斑斑血迹,谢铎锐猛然回过神来,不再理会惊慌失措的兰惠,他把谢如安拉起来靠在自己身上,那把刀很锋利,将谢如安穿着的大衣直接划开,刀锋割到了皮肉上,谢铎锐看着他皮肉翻飞的手臂,狠狠地压了一口气,这才快速地打开车门,从车里拿出小型的急救箱简单地给谢如安做了包扎,然后立刻给保安处打了电话。
从头到尾,他一句话也没说。
手臂火辣辣地疼着,一片火从手臂烧到了全身,谢如安脸色全都白了,见谢铎锐铁青着脸抿唇不语,谢如安拉了拉他的袖子,虚虚地笑道:“没事,就是一点皮肉伤而已,幸好天气冷了穿得厚,大部分都被衣服挡过去了。”
手都伤成这样了还有心情开玩笑,谢铎锐从车里取出帽子给谢如安套上,冷眼瞪了他一眼。
谢如安看了他一会儿,见谢铎锐真没跟自己说话的意思,往他身边蹭了蹭,也不说话了。
没过两分钟就跑过来了一群保安,看到现场的场景和谢如安透着血的手臂,顿时脸都白了,一边打电话报警,一边制住了兰惠。
谢铎锐和兰惠对视一眼,冷笑一声,将谢如安小心翼翼地塞进了车里。
保安队队长指挥完他们做事,连忙跑过来道:“谢总,您没受伤吧?谢小少爷怎么样了?需要我帮您叫救护车吗?”
“不用了,你们等着警察来,停车场有监控,到时候直接调出来就行,”谢铎锐坐进车里,冷声道:“告诉警察,没要命的事别来医院找我,小安的验伤报告我会让人送过去。”
保安队长自知失责,也不敢多说什么,连忙点头道:“谢总放心。”
谢如安手臂上的伤口不长,但是肉眼可见就知道很深,因此虽然谢铎锐做了简单的包扎,但是依旧在不停地出血,他将车开得飞快,一路飞驰着去往最近的医院。
谢铎锐心里焦灼,一颗心脏像是被人放在烈火上烤着,他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此时终于完全明白了。
他忽略了兰惠,他该死的忽略了兰惠!
程嘉澍虽说没想过现在杀候魏峰,但是杀心一定早就起了,他怎么可能会将这件事做得出这么大的漏洞,这实在不像是一个能导演出这么一出剧的人会做出的事情。
下手杀候魏峰的人根本就不是程嘉澍,而是兰惠!
他们一直将注意力放在程嘉澍身上,根本就没有人去关注她,就算是关注,也由于惯性思维将她放在了一个可怜母亲的角色上,这种思维模式给了她机会做很多事情,其中就包括在事情快要败露的时候,杀掉候魏峰这个活的证据。
只是她到底缺乏经验,这件事反而成了一个大败笔,让她的宝贝儿子给她背了黑锅。
一路飙车,谢铎锐几乎是全程超速地赶到了医院,这时候谢如安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一样,他扶着谢如安下车,让他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两人快步进了急救站,急救站的护士见到他们连忙迎了上来,看到谢铎锐和谢如安的脸的时候愣了愣,护士小心翼翼地揭开谢如安手臂上的纱布,谢如安全身的肌肉顿时绷紧,护士脸色微变,随即带着他们进了手术室。
谢如安受伤的手无力地垂在一边,失血让他整只手都冰凉,谢铎锐握住搓了搓,接着在护士的帮助下小心地把谢如安身上厚实的大衣给脱了下来,用从车上拿下来的毛毯将谢如安裹在了里面。
谢铎锐的脸色难看得要命,谢如安心里着急,怕谢铎锐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但是周围都是不认识的护士,谢如安也只能拉住谢铎锐的手晃了晃,接着在他手心里捏了捏。
“怎么回事?”医生从外面推门进来,“怎么受伤的?刀伤?”
谢铎锐点头道:“对,刀伤,怎么样,严重吗?”
医生看到谢如安的脸一愣,总觉得似乎在哪里见过这张脸,但是他实在是没敢花心思去想,也不敢让说话的男人出去,开始给谢如安受伤的手臂消毒止血。
站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男人就像是一尊瘟神,活生生像是个阎王,只要受伤的这位稍稍哼一声,他的眼神就像是要杀人一样,医生倍感压力,后背都开始冒汗,莫名其妙地想到了之前看过的古装剧,男主角对着医治女主角的太医吼:要是治不好她的病,我要你们都跟着陪葬。
谢铎锐这辈子不是没见过血,但却第一次见到一个人受伤这么揪心。
谢如安皱个眉头他就心里一抽,要是一忍不住哼出声更是心如刀绞,缝针的时候谢如安顶着一脑门子的汗想让谢铎锐出去,谢铎锐一颗心脏都被揪成了一团,却始终不肯出去,看着医生一针一针地在他宝贝的肉上穿梭。
谢如安吃过的每一分苦他都要自己亲自看着,全都记下来,最后加倍还给那家人,一分也不会少他们的。
等到谢如安缝完针包扎好,谢如安打了麻药感觉尚可,谢铎锐却浑身虚脱,差点没能站得住。
等到要给谢如安写病历单拿药,看着单子上那个名字,医生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觉得看着他眼熟,因为谢如安身份比较特殊,虽然他并不需要住院,但是医生担心在医院引起不必要的骚乱,还是特意让谢铎锐和谢如安暂时去了一个空病房休息,等着护士把药拿好给他们送来。
护士全程都恋恋不舍,一双眼睛都恨不得黏到谢如安身上,眼里写满了怜惜,简直比她自己受伤还要难过痛苦,谢铎锐好不容易把谢如安的小粉丝给送走了,转过身就看到谢如安朝自己黏了过来。
“哥?”谢如安想朝他蹭过来,但是顾忌着医院病房怕有监控,只好站在半米远的地方看着他,眨巴着眼睛,轻声问道:“你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没有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当时情况紧急,她突然就从怀里抽了一把刀出来,我连叫你的时间都没有……”
谢铎锐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眼里的东西沉甸甸的,压得谢如安几乎喘不过气。
谢如安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挠了挠头,干笑道:“哥,你别这样啊……我真没什么事儿,手上这点伤很快就好了,连疤都不会留,你也别自责,要是当时你是我,你肯定也会这么做的……”
谢铎锐叹了口气,将谢如安抱进了怀里,谢如安下面的话顿时不知道忘到了哪里。
怀里这个人,从上辈子到这辈子,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自己,好像只要是对自己有利的事情,他什么都愿意去做,谢铎锐心里滚烫,眼眶微热地在他侧脸上轻吻,他何其有幸……
见谢铎锐一直不说话,谢如安有些慌了,“哥?”
沉默片刻,谢铎锐哑声道:“如果可能的话,我更希望是我自己受伤。”
谢如安一愣,瞬间明了了谢铎锐的意思,他的嗓子哑了两分,拍了拍谢铎锐的背,突然笑道:“比起上辈子的事情……只是在手臂上被割一道口子,我赚大发了。”
他是刻意在安慰自己,谢铎锐笑了笑,将人放开,还准备说什么,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谢老爷子和谢秦宋瑞琴全都到了。
谢铎锐和谢如安都是一愣,连忙跟他们打招呼,谢老爷子走过来拉着谢如安看,看着手臂上包扎好的白纱心疼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刚看到网络上的消息我就给你们都打了电话,可惜一个都不接,最后还是问了简家小子才知道了你们在哪里!”
估计手机是没电停机了,见谢老爷子真的气急了,谢如安连忙拍着老爷子的背帮他顺气,连声道:“爷爷,我没事儿,真的,就是划破了一点皮,您别着急。”
宋瑞琴看着谢如安惨白的脸色就知道不是划破了一点皮这点事,心疼地围了上去跟谢如安说话,短时间的兵荒马乱之后,几人一起将谢老爷子扶着在病床上坐下,宋瑞琴还强硬地把谢如安也给压坐在了床上。
“我听简家那小子说是兰惠?”谢秦顺了好几口气才道:“程家的那个兰惠?”
程嘉澍的事情家里人虽然没明说,但是肯定都很清楚,谢铎锐给每个人都倒了杯水,点头道:“是兰惠,她今天突然来找我说了几句话,结果……这件事是我大意了,居然让小安被一个女人伤了。”
“这不关哥哥的事,谁也不知道兰惠会突然这样……”
谢如安怕谢铎锐被家里人责怪,连忙解释,谢老爷子拍了拍他的手背,沉声问谢铎锐:“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瞒着爷爷,候魏峰的死有猫腻,杀人的应该不是程嘉澍,而是兰惠,”谢铎锐和谢如安对视一眼,苦笑道:“要是我早点意识到这件事,也就不会给她这个机会了。”
“这不怪你,”谢秦深深地看着谢铎锐,道:“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谢铎锐眸色骤然变深,刚才血淋淋的场景犹在眼前,他沉声道:“既然现在所有人都觉得是程嘉澍杀的人,那就是他杀的吧。”
兰惠这么疼爱自己的儿子,看着他因为自己的愚蠢而送死,这滋味应该很不错吧。
谢老爷子深深地看着谢铎锐,随即冷笑道:“好,我也要让一些人知道,我谢秦就算是老了,也还没有老到让人家欺负我孙子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八十七章
家里两个孙子的事情让谢老爷子大动肝火,他连续两天几乎都睡不着觉,但是不管犯什么错那也是自己的孙子,万万没有这么让别人欺负的道理,最开始程嘉澍的事情谢老爷子还能只看着,毕竟谢铎锐肯定能解决,但是兰惠居然敢伤了谢如安,这点让谢家人都不能忍。
“程家这些年说起来也有些小动作,只不过我们都没有放在心上,”谢宏闻看了眼谢如安可怜兮兮的样子,叹了口气,道:“当年程家的孙子突然出国我大概也知道一点,现在程家做到了这个地步……”
谢宏闻和谢铎锐对视一眼,谢铎锐阴沉的眼神他都看在眼里,不免有些担心他年轻气盛,沉声警告道:“程家的事情你别沾手,不管是程嘉澍还是兰惠,你都别管了,看着你弟弟就行。”
“嗯,这不是个小事,我和你爸自然不会放过他们,小安你好好养伤,小锐你陪着一点,之前身体就不是很好,趁着这个时机好好休息。”谢秦顺过气来,疼爱地拍了拍谢如安的手背,站起身对谢铎锐道:“小锐,你跟我出来一下。”
谢铎锐在刚才听到老爷子那句话的时候就心里一跳,虽说之前谢宏闻的态度已经有了软化,但是这种事情家里人短时间之内恐怕都接受不了,他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但是谢如安意料之外的受伤,似乎让一切都有了转机。
谢铎锐和谢如安对视一眼,点头扶着谢老爷子出去了。
医生给兄弟二人安排了高级病房,夜晚的走廊里空无一人,谢铎锐扶着老爷子在走廊的长凳上坐下,见谢老爷子一直沉默着,轻轻叫了声:“爷爷。”
谢秦看了谢铎锐一眼,沉声道:“我还没看监控的视频,小安受伤……兰惠是要伤他还是要伤你?”
谢铎锐想到先前的场景心里一痛,没有说话。
如果不是谢如安突然一个回身替他挡住导致错了一位,兰惠那一刀多半就正当捅到他背上了。
“好了,不用你说了,我清楚了。”谢秦叹了口气,他这几天不止一次地觉得自己真是老了,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料理小辈的这些事情了,谢秦这次看了谢铎锐很久,才慢慢道:“当初你把小安带到我面前,我就觉得小安过于成熟懂事,而且太黏着你了,后来小安在家里的时间长了,我也是真心实意地喜欢这个孩子,这么多年了,我早就把他当成了亲孙子。”
谢铎锐心里一软,看着谢老爷子的样子,心里涌起深深地愧疚感,“爷爷,抱歉……”
“我不是老派的人,对你结不结婚,有没有儿子这事也不是那么在意,再不说想要重孙子也还有信然,你们这些年的感情我都看在眼里,唉……”谢秦道:“我就再问最后一次,你和小安是认真想在一起一辈子?以后你们要是一直在一起也就算了,你们要是分开了,这一家人可就真的不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