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青年都屏住了呼吸,像是在看一个活鬼。
不,为什么死而复生,只有我自己知道。
因为之前——那个土精子,在我头上,吐过一口唾沫。
土精子的唾沫碰上一切外伤,全部能立刻痊愈。
漱玉师姑一边大笑,一边抬起了干枯的手。
所有的金线,全部对着我压了下来,这一次的雷符,用观云听雷法能测算出来——有四十九张大乘雷。
她这是要破釜沉舟——这是人能使用雷符的上限。
不光会耗费全部的精气,很容易反噬到自身。
她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滋……”可就在那些雷符要响起来之前,金色龙气通过太岁牙,在斩须刀上炸起,所有金线,全部被掀翻,雷符在引雷之前最后一瞬,一起被弹了回去。
漱玉师姑眼神一凝。
那些雷电,全炸到了漱玉师姑自己身前。
第1899章 唯一女子
那些青年见状,眼神全凝住了,有些反应快的想做点什么,可也根本来不及了。
漱玉师姑黑而大的眼睛,映出了那一道自己引来的光。
“咣”的一声巨响,雷霆万钧坠下,漱玉师姑所在的位置,顿时就成了一道深坑。
她的双腿根本不能动,手也软弱无力,只能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绕过一丝金线,想把身体拽开。
可刚才那雷落的太快了,就跟涨潮的时候才想起来跑一样,已经来不及了——雷电还是劈到了她身上,半边身体那雪白的肌肤,顿时灼的皮开肉绽。
漱玉师姑的身体被炸起,她想躲避,可她身后,已经是自己砸出来的万丈深渊。
她的身体,跟秋天的树叶一样,猛然跌落下去,眼神空了。
像是不相信。
可在她落下山崖的最后一瞬间,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的恐惧还没消退,抬起头,刚要露出劫后余生的笑,可看清楚了伸手的是谁,她的眼神就凝固住了。
她现在,已经失去操控雷符和金线的能力了。
“你告诉我。”我说道:“叫你去害北芒神君,屠神使者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漱玉师姑那张秀丽的脸,也染上了可怕的伤痕,枝枝叉叉四下里延伸,是雷电的痕迹。
可我知道,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
她死死盯着我。
我一笑:“师姑不说,那我尊重师姑的选择。”
说着,手松了几分。
漱玉师姑的眼神顿时就变了,立刻说道:“拉我上去!”
我把她拽了上来,还没稳当,一个身影就冲了过来。
龙女。
那个身影,矫健的像是个鹞鹰,就要奔着漱玉师姑撞过来,那些青年终于反应过来,挡在了漱玉师姑前面,可“啪”的一声,全部被撞开,好在凤凰毛“咻”的一声出手,直接套在了她腿上,生生把她给拽了回来。
“别冲动,”程星河连忙说道:“有话慢慢说,有人慢慢杀。”
她匍匐在地上,两手蜷成了爪状,满腔怒火几乎是要喷薄而出:“她做了这么多恶事,凭什么救她?”
我抬起头,那个柔和的声音出了口:“别急。”
别看龙女跟个蛮牛似得,九条鞭子都拦不回来,可只这两个字,比什么都有用。
她的眼神一变,不情愿都变成了乖顺和惶恐:“我不着急——你别走,你别走行吗?”
我则低下头,看向了漱玉师姑。
白藿香立刻过来,摸了摸漱玉师姑的脉搏,眉头皱了起来,还想找药,可一抬头,眼前一亮,出手狠稳准,一把就从土里抓出了一个东西。
是土精子——又是之前那个“大公子”。
这个大公子可以说坚韧不拔,再一次跑来找我报仇了——看我这里一片大乱,想趁乱搞点什么幺蛾子。
可那个脑袋刚跟萝卜似得冒出了头,就被白藿香一把揪出来了,接着,捏住了它的嘴,就往漱玉师姑身上挤。
“大公子”拼命挣扎了起来,可白藿香摁的很是地方,跟点到了什么开关似得,它的口水不受控制的流淌了出来,落在了漱玉师姑的皮肤上。
这一下,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了过来。
只是,合拢之后,也没有跟我头上的伤一样完好无损,而是凝结成了极为可怖的伤疤,交错纵横,倒是有些像冬天窗户上凝结出的冰凌。
那些青年赶了过来,还想救漱玉师姑,可哑巴兰跟个相扑选手一样岔开腿站在前头,先扔出去好几个。
那几个青年着急的眼睛都红了:“师姑!”
有几个还想掀翻哑巴兰,结果元神箭凌厉射出,又倒下好几个。
我从容的盯着那些青年:“师姑养的人真好。”
漱玉师姑转过脸,却看都没多看那几个青年一眼:“没有你的好。”
我一笑:“现在,你能说出来,当初为什么坑害北芒神君了?”
我得给北芒神君一个交代。
漱玉师姑盯着我,有些失神:“我为什么——我要一个公道!是老天不公平!”
公道?
她半闭上眼睛,缓缓说道:“谢长生找到我,叫我帮他个忙,只要事情成了,他答应我,给我引元丹。”
白藿香一皱眉头:“是——能带人成仙的那种引元丹?”
“除了那个,还有什么?”漱玉师姑冷冷的说道:“别的,值得吗?”
所谓的引元丹,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存在——一般来说,人想成仙,必须要经过艰苦卓绝的修行。
可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在上头的任职的,在下头看见可造之材,会引荐担保,脱离肉眼凡胎——这个引荐担保的方式,就是引元丹。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是这个情况。
谢长生是个什么地位,他能答应下来,那就毋庸置疑。
“可是……”白藿香忍不住说道:“你既然是三清老人的同门,自己修行应该也不成问题,为什么非要走这个捷径?”
“自己修行?”漱玉师姑冷笑:“我就问你一句——你做为一个女鬼医,出去给人看病,是不是许多人根本不信你?还有你,”
她看向了杜蘅芷:“你是个女天师?那你出来做事,是不是也有许多人质疑?”
白藿香跟杜蘅芷对视了一眼,都没吭声。
这一点,别说她们了,我都知道。
有的人看病,一看是个年轻姑娘,先入为主的感觉,就是“没经验”“滥竽充数”,甚至不敢把自己的命交到了她手上,宁愿去找看着靠谱的男医生。
杜蘅芷也是一样——哪怕她出身名门。
这种事情,甚至连杜大先生也一样遭受过。
所以老头儿总跟我说,出门在外,行内行外,除了老人和小孩儿,不要得罪女人。
为什么?就因为如果女人如果跟男人站在同样的位置上,很大的可能性,是她要比普通男人更加强大,也要付出更多才行。
“从小到大,我们那边鲜少有女人。”
原来,他们那一门,基本没有女徒,她是唯一的一个。
第1900章 男女之别
她是门里拔除邪祟的时候,从邪祟手里救出来的。
那个邪祟,专门掳掠幼女。
门里认定这是她的缘分,就把她留了下来。
从小到大,她不觉得自己跟其他同门有什么差别,可同门总是说——作为女人,修行不容易,一辈子平安顺遂,也就行了,那些屠魔卫道的事情,还是男人来冒险合适。
甚至还有人说,作为门内的女子,真想着积累功德,比起自己去吃苦送死,更应该扫洒,浣洗,烹饪,把他们这些中流砥柱的后顾之忧解除,好心无旁骛的斩妖除魔——这是女人的分内之事,就是最大的功德。
他们常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可她不是无才之人。
那个时候,天下大乱,同门为了三界苍生,极为忙碌,甚至顾不上吃饭睡觉,可一旦出现能积累功德的邪祟,没有师兄会把事情交给她,她的性格,素来争强好胜,唯恐哪一点落在人后,所以时常主动去请缨。
“西山的九丹蜈蚣我能打。”
“东山的旱魃我能拔除。”
可惜,得到的答复永远是,男人去了都危险,你一介女流之辈,力量软弱,心肠不坚,去送死么?
凭什么,凭什么说她力量软弱,心肠不坚?就因为她是女人?
她一气之下,自己偷偷下山去找这种机会,可总有师兄会发现,抢在她前面解决,呵斥她不要胡作非为,枉送性命,糟蹋了门里对她的照顾。
如果没有前程,门里照顾她,又有什么意义?只苟延残喘的活到寿终正寝?
她不愿意!
但是,依然没有一个同门信得过她,每一个人都看不起她。
功德,轮不到她去积累,机会轮不到她去下手,乱世妖邪四起,生灵涂炭,而她眼看着几个师兄日积月累,有了成就,唯独她,再勤学苦练,还是原地踏步。
似乎女子,只是点缀和摆设,在门内的作用,只是彰显一下众生平等。
她不甘心——她想一往无前,所向披靡,就跟门里把她从邪祟手里救出来一样,去救这个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