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程星河他们都在蹑手蹑脚的收拾牌具。
潇湘来了,他们玩儿不下去了,很快就作鸟兽散——汇集到了厨房里,去吃江采萍做的饭了。
厨房虽然不大,可是暖黄的灯光射下来,欢声笑语跟烟火气一起扩散了出来,跟我们这里比,简直像是另一个世界。
潇湘抬起眼扫了一下,淡淡的说道:“他们怕我。”
我手上的药凝结了,暂时能保护脆弱的皮肤,就握住了她的手:“他们,只是不知道你。可是,我知道。”
潇湘看向了我。
其实,我都明白。
之所以赤玲一来,她反手一个冰墙,也不过是因为老婆蛾织造身体的时候,是不能被任何人触碰的,她怕赤玲孩子一样没心没肺,会不小心碰到我。
杜蘅芷就更别提了,她一开始就讨厌杜蘅芷,为了我多看杜蘅芷一眼,潜龙指几乎要疼断。
她一开始就让我答应她,永远不要再见杜蘅芷。
现在猜猜,也猜出来了——也许,真的跟杜大先生说的一样,我和杜蘅芷的星轨,有所重合。
果然,潇湘抿了抿嘴:“别人倒是算了——我最恨那个杜蘅芷。”
“为什么?”
她犹豫了一下,美如浩瀚星空的眼睛,终于坦率了下来:“她跟你,有命中注定的缘分——我亲眼看见的,但是,我讨厌那个缘分。”
命中注定,我心里一震,难不成,杜大先生说的是真的?
是啊,杜大先生的占星,从来没错过。
不过……
“我不管什么命中注定,”我嗓子挤出几个字来:“我只要我自己认定。”
潇湘眼神一凝:“你,你不觉得我……”
你肯为了我提前从潜龙指出来,接受灰飞烟灭的天罚,你肯为了我,给江辰下跪——我难道没看到吗?
她并不是表面上那么冰冷。
她的性格,绝不会虚情假意——肯给赤玲带来心心念念的糕,就足够说明了。
厨房里再次一阵欢笑,她侧头,忽然说道:“我——不知道怎么去对别人好。”
她眼里,露出了一丝寂寥。
因为她的身份,并不需要对别人好。
她是能对三界发号施令的主神,多少条命的生杀,只在她一念之间。
她为了我,已经做的够多的了。
我对她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很快就好了,到时候,我陪你,去找最后的小环。”
潇湘却摇摇头,眼神一凛,如同滚过了一团风雪:“那个仇,我自己报,还有就是……”
她轻轻抚过了我的额角,声音有些歉然:“你现在更重要的,是把身体养好,去做你想做的事,而我有些要紧事要先处理。”
要紧事儿?
潇湘点了点头。
原来,自从她在须弥川,冻住了千里河川,所有水族,都知道她回来了。
许多受过她恩惠的水族,偷偷从河洛管辖的水域奔逃,来投奔她,还有一些管理湖泊河川,类似水妃神那一类,分管地方水域的神灵,也愿意重新回到她麾下,帮她夺回水神的位置。
河洛不可能不知道这件事情,大为震怒,已经下了死命令——哪个水域神,或者水族敢叛乱,杀无赦。
那些自投罗网的鱼,其实不是自己想上人的餐桌——而是一些想投奔潇湘的,被河洛处罚成了那样。
乌鸡还说什么湖神嫁女,那些鱼里,可能就有一些曾经的湖神。
那些鱼,是被河洛惩罚,故意在潇湘附近出现,对潇湘示威。
是啊,她再不回去主持那些投奔她而来的力量,寻回最后的小环,那旧部就要被河洛屠杀殆尽,以儆效尤。
作为水神,不拯救罹难的旧部,算什么水神呢?
这是理所当然的,可是——我高兴不起来,才刚回来,又要分别?
而且,她的元气还没有完全恢复,孤身在这个时候出去,我并不放心。
可我知道,她,并不是属于我一个人的,还属于万千水族,上百河川。
潇湘一笑:“我有很多帮手,你只管放心,哪怕分离,时间也绝不会长。”
真要是这样,那就好了。
潇湘低下头,浅浅吻在了额角上。
心像是被捏住了——几乎漏跳一拍。
“好好等我,说话算数。”她低低的说道:“隔一天一夜,我就回来一次。”
面前一阵寒气扩散开,并不冷,只觉得,非常凉爽。
她的身影消融在了夜色之中。
一天一夜,听上去并不长。
可是——什么时候,能过去?
“那什么……”这个时候,江采萍忽然探出了头来:“水神娘娘也……咦?”
江采萍一愣:“水神娘娘呢?”
“就当是回娘家了吧。”我只好说道:“很快就回来了。”
江采萍啧了一声:“怪可惜的——相公不知道,这一阵子,就因为二姐说,相公身体不能有一丝一毫闪失,水神娘娘眼睛都不眨,一直守在相公身边,哪怕一只苍蝇一个蚊子,也不能靠过来,着实辛苦,二姐也看出,水神娘娘没有供奉,相公一好,亲自用香木香花,做了东海祭祀惯常用的琼花贡香,还想请水神娘娘品鉴呢,怎么偏走了……”
一天一夜就回来了。
我喘了口气,忽然闻到了一丝桂花的香气来。
我们这里也能养桂花,但是到了八月才会开,进八月了?
卧槽!
我立马问江采萍:“现在几月几号了?农历!”
江采萍一愣:“八月初七。”
我的心猛然揪了一下,立马挣扎着要起来。
江采萍立刻上来护住我:“相公,你疯了,你不知道你的身体……”
我妈跟我约定见面的日子,就是八月初七!
之前一直觉得,还早,还早,谁知道,去了一趟须弥川,一觉醒来,日子几乎要过了!
我妈——是不是还在约定的地方,等着我呢?
我继续要挣扎:“我有要紧事儿……”
“天塌下来,你都不能动!”
江采萍来了气,只听哗啦一声,空气似乎震颤了一下,我就动不了了。
转脸一看,虽然没有任何触碰,可四肢就跟钉子钉在了床板上一样,根本就动弹不得!
“你松开我……”
可江采萍已经跪在了地上,开始一下一下的打自己的脸:“妾大逆不道,违抗相公,不守夫纲,不死也伤……”
她并不是做做样子,一巴掌下去,她身上的阴气,就浅一分!
在她看来,做妾的不听相公的话,简直跟顶天的死罪一样。
可她不得不违抗,也是为了我。
我的心顿时一疼——我是在为难她。
“别打!”我立刻说道:“你要是真的听我的话,不许打!”
江采萍的手悬在了半空。
可刚才那个动静不小,阴灵气一炸,把程星河他们全给炸出来了:“卧槽,出什么事儿了?”
触目所及,他们看见江采萍跪着认罚。
当时程星河就不干了:“七星,你干别的我不说你——你要打江采萍,咱们这父子没法做了,你良心让金毛吃了?”
金毛这个时候拖着个夹板也一瘸一拐出来了,嘴里叼着个鸡腿,一听这话,鸡腿一甩,就要跟程星河比划比划,意思是让你吃了。
我跟看见救星一样,立马说道:“备车,我得去见我妈!”
她,会在那等我多久?
月亮已经老高了,难不成——半宿了?
程星河一愣,这才知道我什么意思,但白藿香立刻说道:“那也不行——你身体刚被老婆蛾织造好,身体一动,就全完了!”
“那也不行,我必须得……”
我妈见不到我,会不会很失望?
她等了那么久……
“你别着急。”杜蘅芷立刻过来了:“你跟咱妈在哪里约定的,我去。正好……”
她脸一红:“跟她见一面。”
白藿香脸色有点不大好看,但还是说道:“反正,李北斗不去就行——你要是现在动,我跟你拼命!”
乌鸡别提多精神了:“白医生说得对,师父,你不能对不起白医生这么长时间的辛苦,这就多少有些不知好歹了。”
我看真正不知好歹的是你。
程星河也说道:“你好好想想——就你现在出去,你落地成盒,让你妈直接白发人送黑发人?”
我心里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