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契比孟如一想像中要老很多,整个人瘦得形销骨立,加上满头白发,看上去最少六十来岁,是孟常锋见了都得叫一声老大哥的样子。
看到她,他苍老的脸上浮起一抹不敢置信,就连有些灰黯的眸子也像是突然注入了一剂强心剂般,立刻迸发出光芒来。
“清弦……”呼延契脱口唤出了这个压在心底多年的名字。
孟如一除了对他的外在有些意外,心底倒是没什么起伏,冲他行了一个拱手礼,道:“呼延君主,我是大夫,受夏国师邀请来为您看病的。”
呼延契身躯一震,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浮起一抹苦笑,视线却一刻也未从她身上移开,连连点头道:“朕知道你,明恒都跟朕说了。”
末了,无声叹了叹,道:“你和你娘长得真像。”
故意忽视他眼神中慈爱和歉疚,孟如一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应道:“呼延君主,我给人治病都是明码实价的,之前收了夏国师的礼物作为定金,如今我还有一个小小的条件。”
听她说话如此不敬,屋内其他人差点就要开口训斥,还是夏明恒反应快,抢先道:“孟姑娘且放心,只要能救我们君上,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呼延契也和谒的笑了笑,道:“孩子,你想要什么?”
孟如一也不管他们出于什么理由对她这般纵容,道:“贵国有一位拓跋灭将军,我有事要问他,如果他能来这里一趟就更好了。”
“拓跋灭啊,他最近好像是在京城吧。”呼延契说着,朝夏明恒抬了抬下巴,道:“明恒,一会你替朕捎道旨谕回京,让拓跋灭来一趟。”
“是。”夏明恒垂了垂眸,恭敬的应了。
孟如一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开始为呼延契把脉。
呼延契的病并不好治,长年饮酒加上忧思劳累,纵yu,导致他这副老身子板一身的毛病。
要根治已是不可能,不过,调理加治疗,让他再活个十几年倒也不难。
孟如一便这么留在了崂城,一边为呼延契治病,一边等拓跋灭。
但让她意想不到的是,数天后,京城来了回信,称拓跋灭告了长假,并不在京城,太子已经命人寻他去了,只是不知道何时有信。
又过了半个月,京城再度来信,称找到拓跋灭了,不过他人正在北域雪峰,就算往回赶,光是到京城就得近一个月,如果来崂城,就得是两个月后的事了。
夏明恒趁机提出了邀请,请她前往京城做客,并且郑重承诺绝不会限制她的人身自由,她想回赤炎,他随时找人护送。
孟如一有些怀疑这是不是他们君臣故意的,就为了骗她去京城。
不过,这两天她才与江源他们秘密联络过,赤炎那边依旧没有云霄的消息,而且,秦九正在暗地里寻找她的下落。
所以,稍作犹豫后,孟如一还是答应了与他们一同回京城。
一个月后,浮图国京都。
孟如一在夏明恒安排的酒楼里见到了拓跋灭。
数月不见,这人比以前沉稳了许多,这是孟如一见到拓跋灭的第一个念头。
拓跋灭看了看她,眼神里有些诧异和迷茫,但还是拱了拱手,道:“原来这位就是赤炎国赫赫有名的孟姑娘,久仰。”
他举止客套有礼,眼神生疏得像是初次见到她一般,让孟如一有些发懵。
他干嘛故意装作不认识她?而且,装得还这么像。
孟如一心底虽疑惑,却也没拆穿他,拱手回礼道:“拓跋将军客气了,我有事想向将军请教,不知是否方便单独聊聊?”
拓跋灭只微微一顿,便颌首道:“当然可以。”
夏明恒识趣的告辞,兰心瞥了一眼拓跋灭,也神色怏怏的下去了。
等屋里再无闲杂人等,孟如一替拓跋灭斟了杯茶,寻了个开场白,道:“拓跋将军,高陵城的事,一直没来得及跟你道声谢,多谢你当时肯出手相助。”
岂料,拓跋灭听了她的话却一脸懵,不确定的看向她,道:“孟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咱们……以前见过吗?”
现在已经没有外人了,他这又是唱的哪出?
孟如一不解,可他眼中那股陌生感不似作假,这样的拓跋灭甚至让她也觉得很陌生。
这是失忆了还是被掉包了?
按捺住心中的惊讶,孟如一模棱两可的答道:“或许吧,不过这个不重要,能聊聊你在赤炎国京城的事吗?”
拓跋灭也没深究,垂眸回想了片刻,才道:“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我与赖将军护送公主到赤炎,正好遇上京城爆发疫病,我也跟着帮了点小忙,随后便回国了。”
孟如一没有错过他丝毫表情变化,可以她过往的经验来看,拓跋灭并没有说谎的迹象。
“将军那段时间可曾见过赤炎国的国师云霄?”孟如一进一步问。
拓跋灭点了点头,道:“他当时负责主掌京都的疫病治理,我与他有过几次交集,不过不熟。”
孟如一的心一点点的沉了下来,却还是不甘心的问道:“除了疫病,那段时间可还发生过其它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拓跋灭一脸不解,道:“不知道孟姑娘指的是?”
孟如一只得提醒道:“与云霄有关的,任何你觉得不寻常的人或事。”
拓跋灭想了想,最终却还是摇头,肯定的道:“没有。”
这个答案孟如一已经不再意外了,看着眼前一脸不明所已的拓跋灭,孟如一忽然笑了笑,道:“看来拓跋将军平日里一定是个很热心的人,作为一个送嫁使臣,主动帮邻国治理疫病,这种精神很难得。”
拓跋灭听着这夸奖词只觉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不过,想到自己竟会留在赤炎帮忙,好像是有点不太符合他的作风。
“兴许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吧,其实也不过举手之劳而已。”拓跋灭如是解释。
嗯,应该就是这样。
知道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了,孟如一藏起心中的失望,道:“作为赤炎国的子民,为了感谢你的这番善心,我为你诊个脉吧。”
“这……不用了吧,我身体还可以。”这表达谢意的方式有点特殊,拓跋灭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们君上找我诊脉都得支付高额诊金的,拓跋将军这是嫌弃我的医术?”孟如一直视他的眼睛,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