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好点没有?”熊胖在粥店叫了些外卖,等两个人都吃饱了才问。
宁泽点点头,“没那么难受了,烧好像也退了。”
“你年轻,恢复起来也快,不过也得注意身体啊。不然生病了,吃亏得还是自己。”
宁泽吃惊于熊胖的和颜悦色,但还是忍着惊异,“嗯,谢谢熊哥,这次给你添麻烦了。”
“谢什么啊,难道我还能就把你扔在那里不管了?”
熊胖和颜悦色的笑着,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打听消息、照顾兼套近乎、找出剩下的照片,这三件事一样都不耽误。
“不过我还是有些奇怪,”他接着说,“这么大冷的天,你这么会睡在阳台上呢?还硬生生的冻出病来。”
宁泽尴尬的笑笑,却不回答。
熊胖何等精乖,立即明白过来,“是哥吧。是不是因为上次凛冬庆典的事情,他还生你气呢?”
宁泽低头喝了一口粥,还是不说话。
“那件事你是做得不地道,想出名也不能这么干啊。”熊胖重重叹了一口气,“不过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哥这么罚你,其实他自己心里也不好过,何况你还是宁成熙的弟弟。”
听他提到哥哥的名字,宁泽心头一震,这始终是他心头一根拔不开的刺。关柏言恶劣的态度、那些亲昵的照片、意义不明的日记……都在说明当年的事情一定另有隐情,但他始终不能确定哥哥的死是否真的与关柏言有关。
“我哥哥和前辈之间……”
“人都死了,还提这些做什么?”
宁泽想顺势问下去,却被熊胖打断,他开始说起别的,显然不愿多谈,“宁泽,我说你啊,别跟哥较真,他这个人,你不能光听他嘴上说什么。不然,你都被气死了,还搞不清他真正的意思。”
熊胖摇摇头,似乎颇多感慨,“其实他以前不是这样的,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对每个人都很有礼貌,从来不和人顶嘴,连笑起来都温柔得要命,和现在根本是两个人。”
“前辈……以前是那样的?”宁泽完全不敢想象。
“嘿,你不知道吧……”熊胖压低声音,用一种交换秘密的语气,“当年哥脾气很好的,那真是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再加上他各方面的素质都在练习生里是拔尖的,公司对他出道的事重视得不得了。当年他们那个团,叫‘the top’,根本就是公司为了他一个人组的团。选团员的时候,叫他一个人站在中间,然后把公司所有的练习生叫过来,一个一个放在他旁边试镜,谁配他好看,谁就留下来。”
“这样也……行吗?”宁泽张口结舌。
熊胖又往前凑凑脑袋,继续拉近两人的距离,“有什么不可以啊?公司决定的事,哪个练习生还能反对?不过……这件事的确把哥给害惨了,他在组合里年纪小,却当了队长,再加上公司的特别重视,就格外受到团员们的排挤。所有人在上节目的时候,为了抢镜头,都争着和他亲热,但一到没外人的场合,就没人同他讲话。而且在组合的宿舍里,负责煮饭的是他,负责打扫厕所的还是他,还有人故意把马桶弄得很脏再让他刷干净。”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宁泽已经听得完全愣住。
“那时候他才出道,就算公司再重视也还是新人,也免不了被心存嫉妒的前辈欺负。”熊胖停了停,突然说出一句爆炸性的话来,“连我也是其中之一。”
这下宁泽完全被吓住了,“什么?!”
“哈哈,很震惊吧!”熊胖倒似乎很欣赏他这个反应,“那时候我才当经纪人不久,正带着一个歌手,那歌手有一位很喜欢的作曲家,但我们求了作曲家很久,他都没有答应再写一首歌。但没过多久,就在‘the top’的新专辑里,我们就听到了他专门为关柏言作曲的歌。我气不过,又不敢去找作曲家发飙,就假装好心,在哥上完通告后顺路送他回家,不过实际上是把他带到很远的郊外扔下,又抢了他的手机,晚上没有巴士,他就只能走上几十里路回来。”
“你真是……”宁泽真不知该怎么评价。
“很损很坏吧,”熊胖自己接道,“但是,哥红起来之后,却原谅了以前所有对不起他的人,包括我在内。”
说到这里,熊胖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那个夜晚的少年,他站在二十八楼窗户上,望着地面上来来往往如蚂蚁般穿梭的车辆行人,凌着寒风,用一种空茫刺骨到令人畏惧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从今天开始,以前那个关柏言已经死了。我要感谢以前对不起我的那些人和事,因为是他们造就了今后的这个我。但只有一个人,我永远不会原谅。”
熊胖摇摇脑袋,似乎要将这段发誓遗忘的记忆甩出脑外。他叹了口气,对宁泽道,“后来,我带的那个歌手彻底过气,我也就跟着喝西北风,眼看要过不下去的时候,我厚着脸皮去求哥救我一命,本来根本不抱希望,却没想到他真的答应让我作助理,这一晃又是七八年过去了。”
宁泽听着,似若有所思。
熊胖拍拍他的肩膀,“所以我说你呀,如果真的找不到让哥原谅的办法,不妨就把脸皮扯厚一点多求求他,其实他那个人最心软了,对身边的人根本就狠不下心来。看卢嘉,以前他做过很多坑害哥的事,但如果这次不是把哥逼急了,他也不会把卢嘉换掉。”
熊胖肉乎乎的熊掌拍得宁泽肩膀生疼,却苦于不能拒绝,只能努力微笑。他有些迷惑于熊胖突然变得亲热的态度,但还是猜想也许是蓝岱宇事件的效应,不过发生在之前的关柏言身上的事,却真的让人感到惊讶。
熊胖拿捏着火候,觉得套近乎和照顾的工作已经完成了个大概,又看宁泽表情似痛似乐,便趁机道,“医生说你最好还是要再住院观察两天。昨天晚上时间太紧,我没来得及给你拿换洗的衣服,这就去帮你找两件过来。”
宁泽受宠若惊,急忙说不用麻烦,却拗不过熊胖的坚持,只得任由他离开。
熊胖开着车子,在街上瞎转悠了半个小时,便掏出手机给宁泽打电话,“宁泽啊,我刚刚到哥的公寓去了,可你放在那儿的衣服太少,又都是些大衣什么的。现在你得这个病,最重要的就是要注意保暖,我还是去你家给你拿几件厚衣服过来吧。上次我送过你回家,知道你住在什么地方。”
宁泽病得昏沉,没有多想,只是连声道谢,并说自己的父亲常年因病在家,此时家中应该有人。
熊胖可到许可,便一路飙车到了记忆中宁泽的家门口。
他抬手敲了敲门,果然不到片刻就有人应声,随着门板缓缓开启,即使熊胖再懂得机智应变,此时此刻却呆若木鸡僵在了原地,因为眼前这个开门的人他也认识,正是导致卢嘉和关柏言最终决裂的源头——晓彬。
他怎么会在这里?
熊胖呆在原地,晓彬也控制不住表情甚为吃惊,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的停顿了三秒,直到房间里传来宁泽父亲的声音,“晓彬,敲门的人是谁啊?”
晓彬转头回答,“是跟我和宁泽哥同一个公司的朋友,大概也是来看宁泽哥的吧。”
“那就快请他进来坐吧。”宁泽的父亲很热情。
“好。”晓彬甜甜的回应,又连忙把熊胖请进来,“熊哥,我都不知道你认识宁泽哥呢。”
熊胖嘿嘿的笑,“我也不知道你跟他这么熟。”
晓彬的笑容瞬间多了一丝不自然,“我没出道的时候和宁泽哥在一起训练过,只是出道以后两个人就没那么多时间在一起了。不过,虽然不常见面,彼此之间感情还是很好。”
“我和宁泽倒是认识不久。”熊胖一脸真诚,“不过他为人我挺喜欢,所以一来二往的就熟悉了。”
试探时间结束,晓彬和熊胖拿着从对方那里拿到的陈述结果,同时在心中骂出“狗屁”二字。
虽然知道对方说的肯定不是真话,但戏还得照样演下去。
熊胖随着晓彬来到客厅的桌前坐下,便开始探头探脑的向四周打量。——很简单的两室一厅,地面是许多年前时兴的水磨石地面,只是经过多年使用,上面已经蒙上了一层洗不掉的油黑色,白粉刷的墙壁也有许多破损的地方。客厅里的家具也不多,老旧的电视柜放着十八寸的旧式显像管彩电,椅子坐上去有些摇晃,似乎随时都要散架。但所有的摆设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摆放得整整齐齐,仿佛随时可以接受检阅。
宁泽的父亲从厨房里拎出刚刚烧好的开水,给晓彬和熊胖沏上茶。熊胖一看那茶汤的颜色,沉黄却透亮,便知道茶是好茶,却已经放了多年,大概是这家里不常拿出来待客的茶叶。
宁泽爸爸大约四十七八的模样,脸上有种这个阶层善良人士特有的懦弱的慈祥。熊胖一望即知这是一位战战兢兢过日子的好人,只可惜宁成熙和宁泽这两兄弟没一个像他们的父亲。
“你们是宁泽的朋友,宁泽在外面受你们照顾了,”宁泽的父亲念叨着,“这孩子从小就在外面自己讨生活,我和他妈妈没能力支持他的事业,希望你们以后都多多帮助他。晓彬你很久没来了,以后也多来玩吧。还有这位……”
“您叫我熊胖就好。”熊胖急忙接上。
“你以后也记得来玩啊。不过今天不凑巧,宁泽刚好不在,不如你们留在这里吃饭,顺便等等他。”
熊胖和晓彬对望一眼,彼此都明白宁泽的父亲还不知道昨天蓝岱宇的事。
晓彬垂下睫毛,只思索了片刻便对宁泽爸爸道,“叔叔,那我今天就打搅了,不过中午还是让我请您和阿姨吧。还有熊哥,您也一起来吧。”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其中有古怪,所以决定坚决不在熊胖之前离开。
晓彬这话一出口,熊胖心里就只想骂娘。他耽误不起时间,也再找不到这样好的机会,只有勉强笑道,“叔叔啊,您还不知道,我今天就是受了宁泽的拜托来的。天气冷了,他现在住的地方又没有放厚衣服,所以让我过来找两件。”
“哦,那你快跟我过来。”宁泽爸爸也着急起来,“前两天我说让他多带些厚衣服,他偏不听。现在你们这些孩子都只要风度不要温度,可不知道当父母的有多操心。不光宁泽,晓彬和熊胖你们两个这几天也要多穿点,明天天气预报说又要降温啦……”一面絮絮叨叨,一面将熊胖带到了宁泽的房间门口,“我多打包两件,都麻烦你一起给他带过去。”
熊胖连忙摆手,“不用啦叔叔,宁泽跟我交代得很清楚,就要他最喜欢的那件羽绒服,他把颜色款式还有放的地方都告诉我了,我自己找就行了,您客厅还有客人,这儿我马上就能搞定。”
“也好,”宁泽爸爸当即点头,“他的衣服都在那个衣柜里,你慢慢找。”
熊胖连忙应声,等宁泽爸爸一转头,就开始翻箱倒柜的找起来。但他翻的不仅仅是衣柜,还有写字台、床头柜等等可能藏东西的地方。
由于宁泽没实际住在这里,整个房间东西的东西少得可怜,熊胖翻了两三分钟就已经翻无可翻,只有一个带锁的床头柜无法打开。
如果那些照片真的藏在这个屋子里,那么这里就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熊胖搓了搓手,从自己上衣的口袋里摸出一根细长的铁丝来,正准备对准锁眼,却突然听见背后一声,“熊哥,还没找到宁泽哥的衣服吗?不如我来帮你吧。”
他娘的!
三字经典国骂瞬间浮现在熊胖的脑海,但他只有迅速收起作案工具,转头咬牙切齿的微微含笑,“不用了,就快找到了。”
晓彬抱着双手斜靠门框上,“两个人不是快点吗?”
熊胖知道机会已经消失,便向打开的衣柜随手一指,“你看看,这件衣服不就是吗?看我这刚才满地找来找去的,真是骑驴找驴。”
晓彬帮他拿起那件衣服,又将衣柜的门合拢,“那我帮您拿出去。熊哥,你真的不跟我们一起吃午饭吗?”一幅就要送客的样子。
熊胖恨得咬牙,却只有从晓彬手里接过那件绿色的羽绒服,边走边笑,“不用啦,我中午真的还有事。”
就这么出了宁泽的房间,又和宁泽爸爸正式告辞后离开。只是快回到车上时,实在忍不住,抓狂的狠踢了几脚轮胎,又抱着脚跳了半天。
而在目送他下了楼梯后,晓彬又回到了宁泽的房间门口,盯着那床头柜看了许久,直到宁泽爸爸叫他一起出门。
但载着二老去吃饭一路上,晓彬都在怀疑的想着同一件事:那件绿色的羽绒服……明明是宁泽当练习生的时候买的,破损多年,他已经有近十年没有穿过,又这么会突然找这件衣服,而且麻烦的人还是关柏言现如今的经纪人——在公司里既是前辈、名气也甚大的熊庞?
无论怎么想都不太合理,那么……这其中一定有蹊跷!
☆、第十九章
宁泽就这么安心的在医院住了下来,熊胖为他找了换洗的衣服,庄琳琳处理媒体的反应又十分得力,反而没有什么事情可让宁泽操心的。
在医院的无聊日子里,宁泽就请熊胖找来一台手提电脑,每天上网刷刷网页打发时间。
蓝岱宇事件的发展显然比想象中还要进行得顺利,记者们顺理成章的将宁泽的入院和前一天发生的蓝岱宇打人联系起来,现在舆论的风向完全是倒向宁泽一方。
宁泽看着那一条条的新闻,想要高兴却终究也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在这一刻,他终于确定自己已经拥有了陷害他人的想法和能力。
以前还可以违心的说,是为了生存、为了自保,是别人作为推手、不是自己自愿,所以不得不那么做。但这一次,前因后果均是出自他一手策划。
也许自己真的已经变得同晓彬一样,未达目的不择手段,唯一的区别是,晓彬出卖的是身体,而他出卖的是良心。
不论卖身还是卖心,其实都是件不令人愉快的事。
在这一点上,他反而很羡慕关柏言。
看起来横冲直撞,实际上样样不违本心,并且以这样的手法还在能在这个圈子里混得风生水起,实在不是一般的有本事。
提到关柏言,宁泽便不由想到那天从熊胖嘴里出来的爆料。他真的不知道如今唯我独尊的关柏言还有那么狼狈艰辛的时候,也实在想象不出他顶着那么一张华丽的脸刷马桶是什么景象。
想了想,宁泽找到关柏言的官方网站。
一点进去都是满屏满眼的橙色,在寒冷的冬天看着这样的颜色也颇让人感觉温暖,讨论区显示的帖子数量更让人觉得火热朝天。
宁泽看着一个个普普通通的主题下的数据——回帖数动不动就是成千,点击基本都是上万,不由又一次感叹关天王人气之旺。
其中一个帖子的指数更是惊人:回帖56028个,点击1021325次,发帖时间是三天前,正是他住院的第二天。而主帖的标题则赫然是——宁泽小同学又出新闻啦,知情人士透露又是与关大有关,我到底是该惊喜还是悲伤啊tot!
宁泽犹豫了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手贱点了进去。
主楼的消息其实比较简单,主要是转载报纸上登出的关于蓝岱宇出手揍人的新闻,然后楼主在末尾欲显还遮的提了一句:“上次有很多《末日追逐》剧组的爆料,说烂带鱼对一直对关大很不客气咧,大家说小宁这次住院是不是为了想给关大出气却被人打伤了啊!好悲情……本来我是真心抵制这个王道的……纠结……”
宁泽猜想“烂带鱼”大概是对蓝岱宇的代称,再接着看下去,关柏言的粉丝反应各异:
1楼:楼主猪头,我们关大需要别人为他出头吗?
2楼:一楼真相,楼主猪头。
3楼:楼上的不要这么绝对嘛。关大是不需要,可架不住人宁泽同学一厢情愿啊,万一在他眼里,咱关大就是柔弱娇美就是需要保护咧?
4楼:版主快来,快把三楼叉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