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开出后,高平江两块皆中。
高平江总算松了口气:“即使是小赌,也紧张死我了。”
杜玫嘀咕:“还小赌呢,两块加起来快2500万了,我可是昨晚上一夜都没睡好。”
高平江扭头看她,目光闪闪烁烁:“昨夜一夜没睡好,那今晚上睡个好觉好不好?”
高平江凑近杜玫,用男磁音低低的说:“其实我从决定投标起,就精神极度紧张,我真的很需要发泄。现在标是中了,但是是赔是赚要等切开后才知道,我今晚上非得找个女人不可,既为了庆祝中标,也为了缓解明天开料的压力,否则我神经真的要断了......”
杜玫把他推开点,白了他一眼:“那你去找呗,告诉我干嘛。哦,你想我付钱是不是?行,今晚上我请客,你嫖-娼,想叫几个都行。”
高平江哀怨的望了杜玫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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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洲这里开料和初加工都比北京更有经验,一块料切得好切得不好,就可能差一个甚至几个手镯。高平江进的这两块料,一个手镯值十几万到几十万,所以‘起货’非常关键。高平江要把两块料都在平洲切成手镯饼,甚至先取出镯子胚后,再带回北京深加工。
两人就是回恒盛石料场取石时,第一次见到那块223公斤的老场口黄沙皮春带彩翡翠原石的。
两人进去的时候,恒盛的员工刚把这块料从里面推出来。高平江远远一见,就吃了一惊,加快脚步走了上去,掏出手电筒开始仔仔细细看,不久,陆续有别的买家围了上来,一起在那看,所有人都脸色凝重,闷声不吭,甚至彼此互看一眼时,眼神还相当不友好。
杜玫莫名其妙,在她眼里这就是一块长方形的大石头,一米多长,1/3米宽,厚度有所变化,在三分之一长度处还有条裂缝,穿入石头内部。石头颜色是又是绿又是蓝,一晕一晕的,上端绿色比较多,几乎1/3块石头是绿的(就在那1/3的裂缝端),绿得发蓝发紫,另外2/3白白紫紫,下端则是是白蒙蒙的,有绿色紫色的条状的色带,绿色比较浅,但是绿的明艳可爱。
杜玫不明白这些男人怎么一个个如临大敌似的。
高平江看完了,直起身体时,那块石头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一圈人。
高平江带着杜玫走开。杜玫低声问:“怎么了?”
高平江非常严肃,身上甚至有点隐隐的杀气:“这是块可以送人上天堂下地狱的料,赌这种料,才叫做真正的赌石。”
高平江一路走一路给杜玫解释,虽然两人是行走在早晨10点的大太阳下,杜玫还是感觉到了丝丝寒意。
“这是块老坑冰种直逼玻璃种的料,色、种、水,都有,色彩绚丽,变化莫测,质地细腻紧密,体型硕大,切口完整。边角上那1/3的蓝水色带,夹杂艳绿,虽然上端的颜色偏暗,但是下端的颜色浅而明艳,那块地方肯定能取出整只的满绿手镯,单看看裂缝这头最上端的1/3,就值1500万。”
“但是另外的2/3就非常晦暗不明,上端有些绿水晕,主要是紫色,紫色是翡翠颜色中最善变化的,它有可能在皮下没走几公分就立即转换成别的颜色,任何颜色都有可能,比如肮脏的槟榔色,而下端是层白色絮状包浆。好了,现在大家可以赌了,赌这层包浆里面是什么,上端的那些绿晕是从底部冲上来的,到上面收了呢,还是从上面下去,没走几厘米,下面就是一团包浆敗絮,内裂脏色。如果是从底部上来,这块料至少值上亿,如果是从上面下去,那就血本无归,因为你绝对不可能用2000万把这块料拿下。”
“那你认为颜色是从底部上来还是顶部下去。”杜玫问。
高平江站住了脚,抬眼看头上令人目眩的骄阳,几分钟后,一字一板的说:“我认为是从底部冲上来,到上面收了。因为这块石头虽然有裂缝,但是整体上它是同一块,裂缝那段的蓝水带气势磅礴,非常的具有力度和深度,说明它的颜色应该是一贯到底的,那么按整块料的色、种、水走势,裂缝另一侧应该也是如此。”
高平江又思索了一会:“我确信这块料下面的色、种、水比台面上更好。刚才我用手电一打,下面泛绿,比表面的绿晕来得强烈得多,说明了这块料形成时那股气势的猛烈程度。”
高平江继续往前走,语气平静了很多:“想要么一夜暴富要么悬梁自尽的人机会来了,这块料可以让他一夜资产上亿,也可以让他一夜债台高筑,几千万至少赔掉一大半。”
杜玫笑:“那你想不想去赌这块石头。”
高平江脚步不由的一涩,过了几秒,摇头:“不行,我得罪了赌石神,逢赌必输。这块翡翠料让我去赌,马上变成破石头。不过我可以向我所有的朋友们推荐,他们愿意赌的话,我可以陪他们来赌——每次我替别人赌,都是大涨,真是奇了怪了。”
高平江取料的时候问了一下工作人员,新到的这块料将在十五天后的公盘上竞标。
返回的路上,杜玫又走到那块料边,用手机横拍竖拍,拍了n张照片,想带回北京去给大家开开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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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玫是回到北京后,开始对那块石头朝思暮想的,每天都呆呆的看自己手机上的照片,但是......高平江说过,2000万拿不下那块料,而自己这个小店,倾家荡产也就1000万的资产,而且其中绝大部分是货(当然,货可以退给张子淳还,但是那也不够啊)。
杜玫开始得相思病了。
杜玫唆使张子淳去赌那块翡翠料。
张子淳晕:“虽然很多珠宝商既做玉又做翡翠,还有什么钻石啊,彩宝啊,珍珠啊,统统都做。可是我家是世世代代做和田玉的,如果我去赌翡翠,我手下的师傅们就会寒心,就会担忧,以为我想转行。不行,行有行规,我不能做这种事。叫高平江这小子自己去赌不就完了。”
“高平江说了,他跟翡翠有仇,无论什么好料,他一出手,东方必输。”
张子淳好笑:“没错。他确实沾不得。”
没人去赌,杜玫整天魂不守舍,跟丢了她钱似的。
徐航看在眼里,过了两天,问杜玫:“你真那么想要那块石头?”
杜玫没听懂徐航的意思:“嗯,我觉得这么豪赌的机会,没人去试一下,太可惜了。哎,谁来让我激动一下啊。”
徐航笑:“那就让我们两彻底激动一下吧——我们两去赌。”
杜玫第一反应是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第二反应是以为自己听错了,第三反应才是这提议根本不现实:“钱呢?”
“我考虑过了,我那些店面房,还值个几千万,我爸妈不知道我有这些房产,我把它们全卖了,我们去赌这块石头。”徐航说。
小伙伴们都惊呆了。
“这是你一半身家啊,赌输了怎么办?高平江说输了要赔一大半。”杜玫嘴巴都闭不上了。
“哪有一半啊,我还有一幢别墅,一套复式房,华景苑和珠宝城的股份,最多也就四分之一啦。输了不至于倾家荡产,但是赢了就赚翻倍啊。我对高平江的眼光还是有信心的——他输掉几个亿了,这么多学费花下去,总该有所收获吧。学费他掏,钱我们赚,多好。”
杜玫嘀咕:“赚?要是输呢?。”
杜玫不同意,所有人都知道,徐航从不做风险投资,这样忽然拿出1/4身家来赌石,其实就是为了她杜玫。这段日子杜玫对他恨冷淡,徐航无法解除婚约,就拿钱出来证明自己的心迹,一出手就是几千万。
而且徐航的条款是:这几千万算借给杜玫公司的,不管是赔是赚,都不影响两人在公司里所占的股份比例;不管是赔是赚,等公司有钱了,再还给他。
但其实不管是赔是赚,徐航都无法在短期拿回这笔资金了:如果赌输了,血本无归,杜玫这么个小公司要发展到能还给徐航几千万,不知道牛年马月;即使赌赢了,也只是资产价值,不是现金,得等翡翠卖掉后才能资金回笼,这么223公斤的翡翠,几年之内根本卖不完。
也就是说,风险全部徐航承担,但是获利却让杜玫拿60%。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金钱代表我的心。
杜玫确实很感动,一个男人用这么极端的方式来证明自己的爱情,女人没法不感动。所以杜玫坚决不同意——胡丽萍坑张子淳都不如自己坑徐航这么既快且狠。
“我只是想看别人赌,自己体验一下那种激动;我可不想自己去赌,会心肌梗死的。”杜玫说。
徐航笑:“不会,只会脑中风。”
徐航坚持去赌:“相信高平江的眼光和水平,相信自己的运气。再说了,去赌就一定能赌成么?看上这块石头的人多了去了,也许咱们只是去凑凑热闹,体验一下心跳,根本不会中标。”
杜玫无法控制心魔——她想那块翡翠原石想疯了,同意去赌,但是徐航一人去赌:“钱是你出的,我又没出钱,凭什么分你那么多利润啊。”
徐航笑:“那要是赌输了呢,你也分担那么多损失啊。你叫我一人去赌,损失全我一人背,我这么胆小,哪敢啊。至少公司出面,亏了我个人也只亏40%。”
但是杜玫知道,如果不是自己想要,徐航根本不会去赌石。对高平江张子淳来说,赌石是他们职业的一部分,即使如此,他们也要尽量回避风险,购买地质比较确信的明料。而徐航是没有任何理由去赌石的,更何况去赌这种高风险的半明料——徐航够有钱了,对他来说,赌赢了不过锦上添花,赌输了却莫名其妙赔掉几千万,尤其是这几千万是他的收益性资产,他每年的房租收益有好几百万。
徐航这么做的唯一目的就是讨她欢心,如果赌赢了就让她一分本钱不出的跟着发横财。赌输了,反正杜玫又没钱。
杜玫惭愧,所以就更不能同意了——如果同意,岂不等于利用一个男人对自己的感情,从中渔利。
两人为此争吵不休。
高平江和张子淳两人都被他们吵得卷进来了,两人都支持去赌。
“缅甸翡翠矿经过这几年的疯狂开采,资源几乎枯竭了。今年6月的缅甸公盘上,翡翠原料的质地明显下降,但是因为业外热钱的流入,翡翠原料的价格却暴涨,像这样的巨型老场口高档翡翠料几乎要绝迹了,今后想赌都没机会。所以,要趁这次有出现,一鼓作气把它拿下,就算亏了,大不了放上几年,价钱也能涨回来,就像我过去赌输的那些料一样,现在都涨回来了。”高平江说。
高平江和张子淳一再鼓励他们去赌,至于两人之间的利润损失怎么分配,不关他们的事。
但杜玫最大的问题就是利润损失怎么分配。
杜玫确实想去赌,于是对徐航说:“好吧,我们去赌,但是不管赌赢赌输,这笔钱我一定还你,加每年10%的利息。”杜玫想想:每年10%,利息就得几百万,自己不见得一年能挣几百万,哎,不管了,先夸下海口再说吧。
徐航笑:“好。”
徐航委托了一家商业房产中介把那几处店铺统统挂了出去,但是卖房需要一定时间,于是说好先问张子淳借。张子淳把和玉公司的流动资金全提了出来,四人浩浩荡荡向平洲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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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先飞到广州,省局为他们安排了司机和车辆,将他们送到平洲。
车一直开到恒盛公盘门口,门内人头攒动,因为缅甸那边的公盘刚刚结束,所以这次是恒盛本年度以来最大的一次公盘,料最多,质地最好,吸引来了无数翡翠商家,竞争非常激烈。
杜玫再一次看见了那块石头——在烈日下烫得灼手,边角上的那片蓝绿既像奔腾的绿水要喷涌而出,又像无底的绿色深渊要拖人而入。
高平江和张子淳掏出手电筒和卷尺,开始一寸寸的看,一寸寸的量,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杜玫和徐航啥也不懂,只好在旁边干站着。杜玫感觉到自己眼睛发涩,喉咙发干,腿肚子发颤,而且绝对跟气温无关——大太阳下,她觉得浑身凉飕飕的。徐航看了她一眼,两人忽然握住了手,十指相扣,感觉到对方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测量完毕后,四人回到酒店,高平江和张子淳开始反复计算,但是张子淳对翡翠也不是特别内行,主要靠高平江。
这块料的标底是1300万元,但是一般来说标底只对中低档料有参考价值——说明料主能接受的最低价格,但是对高档料来说,毫无意义,价钱可以成百倍的往上翻。上次公盘上,杜玫就亲眼看见一块45公斤的丝丝绿冰种手镯料,底价360万,中标价却是4800万。高平江当时叹气:“我是算不出这4800万,但是人家就这么投了,人家就拿到手了。现在不疯魔别想拿到料。”
高平江跟张子淳反复的讨论,张子淳认为就从皮色上的表现来说,这块料2000万也就到头了。
高平江认为2000万肯定拿不下:“不过好就好在皮上紫色多,紫色最难掌控,加上料大价高,风险大,可能会让绝大部分的商家望而却步。毕竟有这财力出手,又愿意冒这风险的人不会太多。”
最终的讨论结果是:报价3668万元。
杜玫晕,居然还有零有整。
高平江说:“如果赌输了,大约亏2000万。没事,这点钱,对徐老弟小菜一碟啦。”高平江站起来,拍拍徐航的肩膀。
杜玫苦。
竞标时间到了,三个男人一致决定叫杜玫送标:“你的石头,当然你投。”
杜玫两腿发软(后来她发现自己整个过程中双腿一软再软),几乎迈不开步。
投完标后,杜玫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希望中标还是希望别中。
但是结果是:他们居然中标了。
中标后,一个重大消息在等着他们,原来这块翡翠料是一个蜚声中外的翡翠大腕几年前在缅甸公盘上以1300万投得的(怪不得底价是1300万),考虑到这几年翡翠料的上涨速度,杜玫他们投的3668万,真不算高,能中完全是运气。
高平江喜忧参半:“这个人算是翡翠界的元老了,非常有经验,能被他看上的料子,并且珍藏了几年才拿出来卖,肯定是不同凡响。”
“但是,他既然把这块料拿出来卖,而不是自己开,就说明了,这块料风险非常高,他宁可抛石求稳。”高平江又说。
高平江给大家讲那位翡翠巨头的大事记:“他出道很早,是中国最早做翡翠生意的人之一。他在早年曾经遇到过一件事,使他变得非常谨慎。他当时的厂子里有一块不起眼的石料,很大,放了有两三年了,从没想去开过它,工人们吃午饭时都拿它当凳子坐。有一回他手下的两个农民工——是一对兄弟,一共攒了180元人民币,就想买料,别的都买不起,就问他买了那块石头。”
“结果一刀开出来一看,里面绿色非常漂亮,当场就有一个来进货的翡翠商掏了500万买下。买下后,继续开,把岩石层剥去,然后有个香港的商人用4500万收购。收购后拿到香港把整块料开了出来,出了几百个满绿的翡翠镯子,一共价值两亿。你们想想看,好几年前的两个亿.....”
“从那次之后,这人就变得非常谨慎,轻易不出手,也轻易不抛料。”
高平江说:“我们没见过这块料的岩石层是什么样的,但是他知道,他肯定是在剥岩石层的时候,发现了什么,让他停止继续开料;但是他藏了这么些年,说明这块料肯定有什么让他不愿放手的东西。总之.....风险与机遇并存,看我们运气了。”
杜玫以为这块料也会像前面两块一样,第二天送到切料厂开料,结果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高平江到香港去请了一个切了一辈子石料的老师傅来切料起货。
“要尽量避免一切的人为疏忽造成的意外损失。”高平江说。
高平江又跑到庙里请大师挑选吉日开光开料。
“赌石,赌的就是运气。这些年,有人从几万到几十万,从几十万变成几百万,又变成几千万上亿;更有人从几亿变成几千万,进而变成几百万,几十万,甚至几万。有人昨天骑自行车今天开豪车,有人昨天住别墅今天睡桥洞,什么都可能发生。”高平江说。
杜玫心想:如果赌输了,像高平江所说的那样,亏2000万,那我就是睡一辈子桥洞也不见得还得了这笔钱。
大师挑定7月18日早晨10点整,为开料的吉日良辰。
17日,杜玫一夜无眠,第二天起来,发现三个男人也比自己好不到那里去,都是眼圈发青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