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琰从来没想过她可以把药厂管理的密不透风,工人是花钱雇佣的,培训上岗,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些人会不会被人重金收买。
薛琰从侧门进厂,就见顾皓堂等着她呢,“怎么样了?停工了吧?”
顾皓棠点点头,“已经把机器全停了,工人也都集中到小会堂去了,我也照你说的,派人去拦人了,下来怎么办?”
“这就行了,我去仓库,”薛琰冲顾皓棠摆摆手,“你带人在前头等着,尽量拖时间!”
…… 顾氏药厂建在城外,但这又是警察又是宪兵队的穿街过市,一路行来,有不少闲人忍不住跟在后头悄悄来看热闹,等看到他们停在顾氏药厂的门前,闲汉们就更来劲了,谁不知道前些天这里出的大新闻啊,来了两个司令官,还有一大群记者,后来报纸上还写了好多天!
这回听着要抓革命党?西北军司令官的药厂,藏着革命党?
胡慧仪这回安排的不但有警察跟宪兵队,还有记者,尤其是上次骂她最凶的几家报纸,一个没漏,都被她派人进去捉了记者扔到车上,她倒要叫这些人看看,到底是谁在愚弄大众?!
新华夏的记者也在,对于车里的宪兵说来顾氏抓革命党的事,他是真的愕然不已,什么时候他们的同志又被抓捕了?还跑到了顾氏药厂里?
……
薛琰把所有的成品药全都转移进空间,从仓库里出来,正看到顾皓棠跟警察局的人磨嘴皮子呢,“你们简直就是诬陷,我们顾家从来遵纪守法,什么时候包庇过革命党了?你们这是‘欲加其罪’!”
京都宪兵队自霍北卿走后,就被胡慧仪的亲信田为民接手了,这次他是憋足了劲儿要替主了报一箭之仇的,“顾二公子,您这话儿是怎么说的?我们什么时候说您包庇了?我们只是说,追捕革命党嫌犯的途中,发现他们躲进你们药厂了,现在你们打开厂门叫我们搜一下,不就什么都说清楚了?要是执意不肯叫我们搜,那这包庇二字,只怕是解释不了了。”
跟来的民众跟记者听了田为民的话,心里直翻白眼儿,他们一路过来,什么时候看见宪兵队在追捕革命党了?
“顾厂长,既然这位长官这么说了,那就叫他们搜好了,但是嘛,”薛琰微微一笑,指着制药车间道,“虽然因为第一军的账务问题,我们厂暂时停产了,但这些厂房设备,还有工人都是好好的,尤其是那些设备,全是从米国运回来的精密设备,如果因为你们的野蛮搜查而造成损毁,我可是要向宪兵队跟警察局追讨的!”
见田为民一脸的不以为然,薛琰幽幽一笑,“这位长官应该知道我的另一重身份吧?您说如果我未婚夫要替我出这口气,把你弄到西北军里去,胡夫人会不会为了您,驳了他的面子?”
从来都是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这些走狗除了助纣为虐,还有一个作用就是填坑,可惜他们光想着跟着主子吃香喝辣,从来没想过会被挡枪。
田为民神情一滞,薛琰的话他不敢不信,马维铮再被束之高阁,那也是挂着总司令部参谋长职位的,捏死他这个小小的宪兵队长,还不跟捏死只蚂蚁一样?就听薛琰又道,“听说前阵子胡夫人家里有位远亲过世了?啧啧,他倒是撒手走了,留下家中孤儿寡母,叫人伤心啊!”
警察局长已经听的一头汗了,“可不是么,唉,怎么就走的那么突然呢?”别看沪市跟京都远的很,但该知道的圈子里都听说的差不多了,虽然胡家死的是个远亲,但只要是姓胡的,马维铮这一巴掌就等于是打在了胡家人的脸上!
“哼,许小姐提醒的是,”田为民一挥手,冲身后的手下道,“大家听到了没有?那里头的物件全是洋玩意儿,金贵着呢,都给我轻着些儿!”
田为民来只是搜药又不是抓人,他们的人在药厂里盯了好几天了,据说顾家又换了种药,但同时青霉素也在生产,算起来又有几十箱子了,就放在药厂的仓库里。
田为民就不信,仓促之间,那么多的东西,还能凭空消失?
薛琰看着田为民径直往厂房后的仓库方向冲,微微一笑,冲一旁的记者们道,“既然这位长官亲自抓革命党去了,走吧,大家都跟着看看去?我还没见过革命党呢,刚好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三头六臂,叫咱们主席那么头疼!?”
这会儿别说记者了,连看热闹的闲汉们都猜到宪兵队这一趟是“项庄舞剑”了,有胆子大的,在厂门外大声道,“许小姐,许神医,能不能叫我们也过去看看啊?我们也没有见过革命党呢!”
薛琰哈哈一笑,“当然可以啊,但咱们说好啊,仓库看看就可以了,一会儿车间你们可不能进!”
听到薛琰这话,闲汉们迅速跑了过去,他们也看出来了,今天这是警察局跟宪兵队找顾氏药厂的事呢,出不了人命,“省得省得,我们都听见了,你们那里头的物件都是外国来的,贵的很!”
田为民走到仓库跟前,根本不派人去问顾皓堂跟薛琰要钥匙,而是直接一枪打在锁头上,“把门给我推开!”
跟在田为民身后的宪兵立马跑出来两个把门拉开,“队长,”
顾氏药厂的仓库很大,这年头地还不值钱,顾家又不差钱,直接在外头圈了一大片建厂,因此这仓库修的也格外的大,田为民看着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仓库,心中热血翻滚,两眼一阵儿发黑,“怎么回事?不是说?”
那些药就在仓库里?“搜,进去给我搜,仔细搜!”
这有啥可搜的?一眼看到底,空荡荡的啥也没有?手下不敢跟田为民犟嘴,还是硬着头皮进去,装模作样的转了一圈,“报告队长,什么也没有!”
“噗嗤,”随后而来的薛琰已经笑出声来,“没有也得再仔细搜搜,你们看看房顶上,万一革命党会飞檐走壁,上了房梁呢?梯子呢?去搬架梯子来,让长官们上去看看!”
第145章
田为民气的脸色铁青,回头就往车间方向去,他就不信了,那么多东西突然没有了?这几天他的人可是在外头也盯着呢,根本没有见有车往外运东西!
薛琰随着田为民走到车间门口,大声道,“这位长官,我们好久没生产了,所以才锁了门,您想进去搜,我叫人给您开门就行了,动刀动枪的,我们不害怕,也会吓着路边的花花草草的!”
“开门!”他就不信那些药会自己长腿跑了?!
仓库突然空了,顾皓棠虽然闹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悬着的心也彻底落到了地上,“去,把咱们车间的门都打开,让田队长一间一间慢慢搜!”
纤尘不染的车间一览无余的展现在所有人眼前,薛琰等田为民木着脸一间间查过,才道,“怎么样?有没有你们要找的革命党?”
见田为民不吭声,薛琰又道,“其实你们要抓人,应该去我们的小会堂,这阵子厂子停产,又不能让工人们闲着,顾厂长就把他们召集起来,每天在小会堂里请人给他们上课,”
她似笑非笑的看着田为民,“是不是这样,才被人误会了,以为我们又有了原材料,在偷偷生产呢?”
田为民的脸一阵儿青一会儿红的,兴师动众的跑来,结果扑个空?他回去怎么跟胡家人交代?
“我就不信了,”田为民一指药厂里其他的房子,“都去搜,一间一间的搜!”
我藏的东西你们要是能搜出来,我跟你姓!
薛琰抱着肩膀闪到一边,冷眼看着从工人群里悄悄溜出来的几个人,“好好带着长官们搜,搜出革命党了,先带来给我瞧瞧!”
“看见那几个没?等这些人走了,那几个全撵走!”这种内奸,一个都不能留!
薛琰又冲跟过来的记者们笑道,“大家为跑新闻可真够拼的,专门跟着宪兵队来报道抓革命党,精神可嘉啊!好好写,明天你们的报纸,只要登我们药厂的消息,我每家都买上一千份!”
…… 霍北顾把交易地点定在昌县,不但胡慧仪,胡朝闻跟曲连江都没放在心上,昌县是他们的地头儿,在那儿交易最安全不过,甚至连人都不用特意避着。
等他们的车到了约定的地点,胡朝闻看见远远等在那里的人,竟然是原先霍北卿身边的心腹赵霖,心里更笃定了,“是霍二公子让你来的?”
赵霖点点头,心里一叹,但他一家子老小都在奉天,连给胡朝闻示警的心都不敢起,就听胡朝闻一脸不耐烦道,“就你们仨?一会儿药怎么运上火车?”
霍北卿才死多久,心腹就跟了霍北顾了?胡朝闻万分看不上赵霖,当初跟在霍北卿后头,赵霖可也是风光过的,“我可是还要赶回去的,药给你卸在这儿,你们找人运上车!”
霍北顾把地点定在火车站,肯定是准备从他们的汽车上药直接拉到火车上带回奉天去。但现在就来了三个人,他们的人难道还管给送到火车上?
有道是做戏做全套,这批药薛琰也确实是卖给霍北顾的,不过么,她跟霍北顾的交易,是隐藏在胡霍交易之下的。
赵霖点点头,“你们先把药卸下来吧,我先验验,”他冲后头的随从使了个眼色,“把箱子给胡公子。”
胡朝闻打开箱子,拿出金条在手里扔了几下,冲曲连江道,“老曲你点点。”
他这样的人,一根根数金条太掉价了。
曲连江年龄比胡朝闻还大,还是第一军战勤处处长,可谁叫人家是胡慧仪的侄子呢,他嗯了一声,上前去数金条。
“还请胡公子发句话,叫兄弟们把药卸下来吧,”赵霖见曲连江验款,冲胡朝闻道,“你们不是还等着回去嘛?”
这人性子比自己还急,胡朝闻冲押车的士兵招招手,命令他们卸车!
曲连江正埋头数金条呢,突然一道白光在自己头顶闪过,把他吓了一个哆嗦,“什么事?”
他下意识的去护面前的箱子,却被马维铮安排在“最佳摄影位置”的两个记者直接拍了几张正脸,“请问你是第一军战勤处处长曲连江吗?”
“啊?你们是谁?来人,”曲连江这下慌了,这地儿怎么会有记者?“赵霖?”
马维铮放下望远镜,冲后头埋伏的车摆了摆手,他真的挺佩服胡家人的,这种事都能光天化日的交易,真的是发自内心没觉得自己做了见不得光的事啊!
韩靖拍拍身边坐着的仇洋,“走吧,仇营长,跟你们的上官打个招呼去?”
仇洋下意识的把手伸向腰间,就听韩靖又道,“你们第一军的军礼是一枪摞倒?不能吧?”
仇洋堂堂七尺汉子,气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赵霖他不认识,但他后头那两个人穿的是东北军的军装,还有曲连江,他自然是认识的,“你放心,我没那个胆子!”被韩靖一拍,仇洋已经冷静下来,“走吧,看看去。”
胡朝闻看着将他们几个团团围住的士兵,这衣服穿的可是第一军的军服,“你们哪部分的?反了你们了,老曲,问问这是谁的人?还有,”
他一指那几个记者,“他们都是哪儿的?给我押起来,相机,相机砸了!”
“胡公子,我们是新华夏跟民声报的记者,我们收到消息,你跟曲处长私卖药给东北军,请问有没有这回事?”
有马维铮在后头壮胆,几个记者根本不害怕胡朝闻的威胁,“曲处长,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请问你们从车上卸下来的,是不是顾氏药厂捐给第一军的特效药?”
已经有记者拎着相机冲到汽车旁边拍照去了,押车的士兵想拦,但又被联防营的兵给看住了,偏那拍照的记者一边拍,还一边问他们,“这位兄弟,你们私自把这些救命药偷卖出去,不觉得对不起前线那些伤重无医的同袍?如果以后你们受伤了,遇到这样的长官,会不会觉得十分寒心?”
仇洋已经赶过来了,他冲自己的人挥挥手,走到曲连江跟前,“曲处长,别来无恙?”
曲连江看到仇洋,半天才想起来这是谁,“仇洋,你这是做什么?想造反?小心军法处置!”
“哈,你们还有脸跟我讲军法?”仇洋走到汽车旁边,打开一只密封的纸箱,从里面抽出一盒药来,他拿出一支青霉素晃着里面的白色粉剂,“这就是那个能保住前线兄弟们命的神药?青霉素?这仨字我认识,”
他小心翼翼地把药又装好放回箱子里,“曲处长,这些药不是应该火速送到南边去吗?不应该走我们昌县这条道儿啊?”
仇洋走到赵霖跟前,“这又是哪位?怎么会跑我们昌县这种小地方来了?”
赵霖深吸一口气,“鄙姓赵,这次是奉我们司令之命,过来接收这批新药,”他一指那些箱子,“就是仇营长刚才看的青霉素!”
赵霖又指了指曲连江护着的箱子,“那里头是我们东北军付的药款,现在钱货两清,火车也快到了,”他往不远处拍了拍手,就看到从昌县城外里跑出来一队骡车,“把那些箱子给我装到车上,送到火车站去。”
仇洋眼睛都红了,直接掏出枪,“不准走,这些药谁也不许动!”
赵霖不屑地看着仇洋,他来拉药时霍北顾已经交代过了,这次京都之行不会有危险,不但能顺利拿到青霉素,还能顺便摆卫鹏一道,“怎么?你一个昌县联防营长,还敢把赵某怎么样?”
他呵呵冷笑,态度极为嚣张,“这些药是你们卫主席亲自点过头的,为了就是向我们二公子表达合作的诚意,你一个小小的营长,敢坏主席的大事?”
表达诚意什么的,仇洋不懂,但卫鹏拿第一军兄弟们的命不当命,他是看清楚了,他咬牙看着曲连江,“曲处长?这真的是主席的意思?我不信!”
这会儿“人赃俱获”,曲连江怎么敢提卫鹏的名字,而且整件事,卫鹏根本没有露过面儿,“不是,我是奉了郭司令的命令来跟赵参谋交易的,这根本不是你一个联防营长可以过问的事!”
他不耐烦的冲仇洋挥挥手,“我命令你,立马带着你的人回你们营里去,今天的事一个字儿也不许向外透露,这是军令,明白没有?!”
军命?仇洋下意识的按住腰间的枪,却被一旁的韩靖给挡住了,“走吧,既然曲处长都下军命了,你这个联防营长还敢抗命不成?”
“不行!”左一个“小营长”右一个“小营长”,是,在场的这些人都是有头有脸,个个军衔都比自己高,可他们干的都是什么事?“来人,把曲处长,”他指了指胡朝闻,“还有这个人,都给我看起来!谁也不许放他们走!”
仇洋转头看着赵霖,“我不管你东北军还是东南军,这些药你一瓶儿都休想拿走!”
……
田为民把顾氏药厂翻了几遍,既没找到药,更不可能抓到人,最终在一众闲汉的幸灾乐祸的目光跟窃窃私语中气急败坏的走了。
等人都走干净了,顾皓棠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自己亲自跑到仓库里转了一圈儿,发现里面真的是空空如也,“这,静昭,这是怎么回事啊?”
早上他到厂里,就带着人把新制的药入过库的,这东西呢?
薛琰微微一笑,“不过是点儿小把戏,你别管这里了,反正他们再查也查不出来,今天就给大家放个假,明天继续上工!”
“明天继续?那他们再来怎么办?”顾皓棠生怕宪兵队再杀个回马枪,
薛琰看看时间,“放心吧,过了今天,恐怕胡夫人暂时没有精神理咱们了!”她想双管齐下,自己就给她凑个趣。
……
田为民灰溜溜的从顾氏药厂出来,越想越气,直接把他安插在顾氏药厂里的内奸给叫过来,仔细审了,得到的结果却是他们都亲眼看到,那仓库里确实装的有药的,而且也没有车从药厂出去!
这也太奇怪了,田为民确实很想再杀个回马枪,再进去查上一回,可看到跟着他们去搜顾氏药厂的记者一进城就立马从车上下来,说是要回去写报道,田为民慌了,“我跟你们说,谁敢乱写,小心明天我带人封了你们的报馆!”
新华夏的记者不以为然的撇撇嘴,“田队长,你们把我从报社里拽出来押到你们宪兵队的车里,不就是为了叫我给你们写报道吗?怎么?现在又不敢让我写了?”
“就是,你们叫我们来,不是叫写报道,难道是让我们看戏来了?”这次胡慧仪准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上次报道过顾氏药厂捐药的报社,这次她交代田为民,把人都带过去了。
田为民恨的咬牙,但又知道这里头有些报社,不是他一个宪兵队长就能压着不让说话的,他冷哼一声,“你们给我小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