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寒冬坠江,原本生还几率渺茫,却被不明生物救了,视频一出,爆点横生,话题度一路飙升。
所幸拍摄画质模糊,不少网民质疑其真实性,觉得只是装备齐全的蛙人,清城新闻号故意借此由头炒作,加之有其他新闻压阵,热度才逐渐降下来了。
晏绾的父母也分别从单位赶来,听闻女儿坠江,晏母吓得抹泪,守在她身旁,陪伴她做各项检查,寸步不离。
晏父则忙里忙外,打理大小杂事,弄清缘由后,向来好脾气的他,恨不得和对方家长撸袖打一架。
虽然知晓来龙去脉,孟甯仍十分好奇,不知晏绾对被救一事有多少印象,然而面对其父母,她犹豫再三,还是没问出口。
肇事小男孩的运气不错,离桥墩近,被浮冰卡住,没多久就冲上岸,并无大碍。
他所住的病房就在隔壁,其父母迫于舆论压力,向晏绾一家提议了补偿,却依旧是那一副难看嘴脸,不说半个歉字,仿佛用钱打发就已经是最大诚意,不收就是想继续闹,渴求更过分的利益。
“你现在怎样,有没有哪里疼?”
孟甯摇头,抚着她打点滴的手,轻声问。
望着病床小桌上的清粥榨菜,晏绾拿起勺,搅拌两下,接过孟甯递来的热茶水,朝她咧嘴一笑,“瞧你担心的,我没多大事儿,快回去上课吧。”
她面色微白,表情温软,原本明亮的眸也有些黯。
瞧出孟甯的担忧,晏母和晏父点头,憨直开口:“是啊,好孩子,多谢你们关心我家晏绾,但学业重要,她身体状况还好,这里有我们就行了。”
“该走了。”宋澈看一眼时间,从口袋掏出手机,约车回校。
孟甯抿唇,咽下想问的话,点头道:“好,那叔叔阿姨,我们先走了,放学再带晏绾的作业和笔记过来。”
拿起书包,宋澈走到门口,不经意朝走廊拐角一瞥,定格两秒,随后他眯起眼,唇微勾,朝晏绾低声开口:“好好保重。”
都无间隙跟到医院了,还真是穷追不舍。
待好友一走,晏绾脑袋嗡嗡作响,她身子朝后,靠向软枕,流露出几分脆弱。
自己长这么大,从未做过蹦极、跳楼机等极限运动,对高空落水一事,仍然心有余悸,幸好掉下去的地方有水,如果是厚重冰块,在重力加速度下,她恐怕早头破血流,命丧当场。
只是……当时救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晏绾摩挲手指,努力回忆,那种温热又粗糙的触感,她百分之百确定,绝对不是人体毛发,而是野兽的硬毛,可惜自己当时早已冻僵,意识模糊,没能抬头看一眼,更眼花鼻塞,失了嗅觉,闻不出味道,现在回忆起来,竟是一片空白。
见女儿心不在焉,晏母一脸慈爱,替她别好发,试探地问:“粥要凉了,妈喂你吃可好?”
绞尽脑汁地想,却没有任何结果,晏绾抬头,苦笑拒绝:“不用了妈,我现在不饿……”
说罢躺下,用被褥笼住自己,开始休息。
听到门扉响动,像有人敲门,等了半天却不进来,晏母好奇,起身去开门,不一会便惊喜开口:“绾绾,有人给我们送花来了!”
过后又皱眉,疑惑道:“奇怪,是谁啊?怎么也不进来找个招呼……”
晏绾一听,猛然坐起,望向母亲,只见她手中拿着一束小苍兰配满天星,饱满茭白,娇柔欲滴,淡淡的香气扑来,沁人心脾。
她趿拉鞋下床,跨到门边,朝两旁张望,却只见到空荡荡的走廊,送花之人早没了踪影。
“你喜欢吗?如果不行,咱就丢掉。”晏母顾忌女儿的心情,收起欢悦神情,试探性发问。
心中蹦出一个大胆的猜想,晏绾摇了摇头,应承道:“没事,可能是志愿者送的,这花也挺好看,丢了挺可惜,留下来吧。”
“好的,那我去找一个瓶子,把它们养起来。”晏母求之不得,笑容满面。
接下来,晏绾发现,每天都会有新鲜花卉送到她门口,都是色泽偏淡,气味不浓的,适合探病,用水养着,一时半会死不了,新的送来了,又舍不得丢,很快病房就装点得如小型花室。
连孟甯都开她玩笑,揶揄道:“真看不出来,你这次落水,还炸出了一个暗恋者。”
“管好你男人就行,不准埋汰我。”晏绾脸红,嗔怪地看她一眼,将头埋进书册,圈画重点。
宋澈环臂,倚墙而站,围观少女们的对话,默不作声,却躺着也中枪,很快被孟甯打发走,去食堂买饭。
两周下来,晏绾所有该做的检查都完成了,身体无大碍,再观察两天就能出院,她嫌躺着无聊,便推动点滴瓶,四处晃悠。
刚下电梯,就见楼道口有一个人,少女恍眼扫过,心头一惊,是他!
男人穿着简陋,像刚下工地,他坐在台阶的一角,啃吃葱油饼,依旧是那副寒酸模样,带着军大衣和旧靴子。
为了不阻拦他人,他高大的身子缩成一团,脚边还放有几袋东西。
晏绾迟疑片刻,鼓足勇气,朝他走近,问道:“诶,你是不是来看我的?”
听到声响,男人吃完最后一口饼,从塑料袋中抬头,腮帮鼓起,半天没动。
瞧他一脸愣怔,毫无防备,一时竟有些萌,晏绾忍俊不禁,问道:“噎到了吗,需不需要水?”
男人沉默,低头擦油渍,提着东西,猛然起身,哑声开口:“我很好。”
回到病房,晏绾给男人倒一杯水,示意他坐。
宽大病号服穿在身,令少女本就纤瘦的身子更显娇巧,像一只鸡崽,令人生怜,男人目光一滞,手握成拳,勉强转开脸。
“……这个,给你。”他解开塑料袋,将果篮和营养液放上桌,连带还有两支百合。
晏绾盯住那堆东西,知道都是好牌子,价格不便宜,她吸了口气,小声道:“让你破费了,但这些东西,我不能收。”
上次的钱还没还,这回又添新债……
知道她会拒绝,男人不置可否,喝净杯中水,转身就走。
怎么又这样?晏绾蹙眉,有些生气,没顾忌动作,拖拽到手背的针管,疼得倒抽凉气。
“嘶——”
输液杆摇摇欲坠,差点掉落,千钧一发之际,被男人接住——
“你这混蛋……快给我拿回去!”晏绾深吸口气,用另一只手捶他,放声骂道。
因过于激动,她打了两下,竟泛起泪来,可怜兮兮。
男人扶住输液杆,身子一僵,显然手足无措,被她哭泣吓到。
“……别哭、你别哭了。”
情绪这种东西,总是会反着来,被人越安慰,反倒越止不住泪,更容易示弱。
晏绾哼了声,一吸鼻子,踩他的脚,恶狠狠道:“你是不是有病啊,有这个钱怎么不给自己买几件好衣服?老穿得破破烂烂的,真难看——”
说罢仰头,却撞进男人的眼,深灼浓重,夹杂光芒,如某种墨汁绘制的图。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老买这么多花,又不能当饭吃……”她哽咽一阵,按捺不住冲动,问出了口。
男人紧攥住输液杆,许久后憋出一句:“……你累了,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