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两人冷静下来,宁俐把自己的事叙述一遍,期间何瑞珍一直啧啧称奇,听到后来,又替她感到高兴。
等到宁俐讲完,何瑞珍舒了一口气,随后问:“那你和吴庆东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
“没怎么样?那你俩这样算怎么回事?互相逗闷子玩?而且人家大老远去找你,为你的事也算帮了忙,你就没点儿表示……”
“你当初怎么和你老公开始的?”宁俐打断她。
“就是……就是互相都有一点好感,然后慢慢了解,慢慢走到一起。”
“我对他根本就没看清过,更别提了解。”
“这话怎么说?”何瑞珍不明所以。
“他活生生站在我面前,话说的很多,可我总觉得与他之间象隔着什么,根本放松不下来,你会和一个你一无所知,爱变脸的人交往吗?而且,他身边应该有不少女人。”
何瑞珍沉吟,“有句话怎么说的,因为不了解而在一起,因为了解而分开。你俩不是还没在一起嘛,哪儿会互相了解得那么透彻?而且这种级别的老板应酬多,在外逢场作戏也多,三十多岁有点感情经历也正常,不过是你和他接触,你的感觉最重要。”
“我和他很多想法都不一样,而且……”宁俐想起今天吴庆东那些越矩举动,“他现在给我的感觉……就象他在攻克一个难关,攻克完了就要享受胜利果实。”
何瑞珍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宁俐,我明白你的意思,可就你这性子,男人真要畏首畏尾,你肯定看不上。”
宁俐也笑了,脸颊有些发热。
何瑞珍继续说:“宁俐,你的想法太形而上了,你太在意细节,想得太多。照你这想法,亚当和夏娃都不可能在一起了,那就没有人类了。男女之间,思想怎么可能完全同步,完全契合?可以这么说,男女之间很难步调一致,女人还在想花前月下,男人已经在想床上的事了。”
宁俐没吭声,等着她的下文。
“男人的思维真的很奇怪,就说干家务吧,我们家那位,算是很细心了,但是如果我不交待清楚,他永远只会干你说的那些,多一点儿都不带干的。两个人在一起,这种细节上的东西特别多,不能太细究,大面上过得去就行,不然得累死,而且,男人再爱你疼你,很多事,只能女人独自承受。”
宁俐点头表示赞同,又想起来,“还有,他脾气很暴躁。”
“又来了……是哦,他有可能是家暴男。”何瑞珍眨眨眼。
宁俐惊讶地看着她,突然明白她在开玩笑。
“宁俐,你还记得高中时,咱俩之间是谁先说的话吗?”
宁俐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提起这茬。
“是我,而且我试着跟你说了好几次,开始你都不怎么搭理人。”
“是吗,我不记得了。”
何瑞珍无奈地瞪她一眼,“宿舍里,你的床铺总是很整齐,东西也摆放很整齐,别人都不敢碰,好像一碰你就会生气,你好像有自己领地似的,别人不能越界。其他人都对你敬而远之,可我跟你熟悉后,感觉你本人根本没什么,并不像别人想的那样。”
宁俐语气平淡,“是嘛,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宁俐,我记得,你以前说什么把自己圈在一个框框里,我觉得你现在就是把自己圈死在一个框框里,给自己设定了很多条条框框,你得先突破自己的框框,才能接纳别人,这第一步你得跨出去。”
宁俐闻言,认真地看着何瑞珍。
“我觉得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或者说,给自己一个机会,就当练手。”
宁俐觉得她这个想法很有意思,又觉得行不通。她摇摇头。
“想那么多干嘛,先问自己到底喜欢不喜欢?”何瑞珍急道。
宁俐沉默片刻,“喜欢,但好像又没那么喜欢,现在这种程度刚刚好。” 她心道,再进一步只会令人心生畏惧,“不过他有时候挺可爱,挺有意思的。”她嘴角不觉弯起一个微笑。
何瑞珍看在眼里,“挺可爱?挺有意思?你啊,就是怪物!那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应该和我感觉差不多吧,他觉得我很有趣。”
“很有趣?这话说不通,就为了很有趣,大老远跑去找你?唉,真是搞不懂你俩,我看你俩都挺逗是真。”何瑞珍迟疑一下,“你是不是对他没信心啊?”
“不,应该是对我自己没信心。”宁俐声音低下来。
“宁俐,我得提醒你,男人的热乎劲儿能持续多久?你要是老这么晾着他,再热乎也被你晾凉了。”
宁俐又一次沉默。
“拜托,你俩又不是豆蔻年华,青春易逝啊亲!”
宁俐被她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又聊了会儿别的,傍晚时分,许继平来接何瑞珍回家。
两人向宁俐告别,宁俐见许继平身挎何瑞珍的小坤包,一手拎着一袋子蔬菜,一手牵着何瑞珍的手,温柔地,珍视地,呵护地,整个人和风细雨,再想想那个人,对比下来,行事做派只能用电闪雷鸣与瞬息万变来形容,她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两人走后,宁俐去管理处问了搬迁关店等事宜,回到店里,她收拾了一会儿东西,突然看到那把塞在角落里的钓鱼椅,弯腰把它拖出来,那上面已蒙了厚厚一层灰尘。
此时她不经意看到旁边玻璃门映出自己的影子,她站直身体,捋了捋头发,就着夕阳的余光,用审视与挑剔的目光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想到,再过几个月,自己就已经三十岁了。
接下来,她发现自己再也静不下心,她看看手表,又看看手机,不自觉又看向店门口,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临近下班时间,古玩城里响起清脆的铃声,宁俐突然觉得自己很傻,很好笑。
她快速找出几个硬纸壳,包好那把钓鱼椅,缠好胶带,然后给快递打电话,快递员正好就在附近,很快赶过来,她写好地址,把包裹交给他。
快递员走后,宁俐锁好店门走出古玩城,外面商户已经散去,地上是一片狼藉,冷风刮起几个废弃塑料袋,无情地卷到角落里,她无端感到一阵凄凉,连忙掖紧衣领,疾步来到停车场,未料吴庆东正站在不远处。
他换了一件深色大衣,衣领处露出一条枣红色领带,在暗淡的天光下,整个人特别显眼,可以说是盛装出行。
宁俐停住脚步,默默看着他,他也看着自己,目光看不出什么情绪,宁俐稳定心神,慢慢走向他。
一直走到近前,吴庆东先笑了,没事人般,“宁老板,下班了?”
“嗯。”
“带你去个地方,不过你这衣服和那场合有点儿……”吴庆东打量宁俐身上的牛仔外套。
“是什么场合?”宁俐问。
“一位长辈的生日聚会,不过相熟的朋友很多,算是个酒会吧。”
宁俐沉吟,“我店里有一身套裙。”
吴庆东想起她那件披披挂挂的黑色衣服,“还是正式一点好。”他看看宁俐,又解释,“别误会,咱俩单独在一起,你就是披个麻袋也行,这不是要见长辈嘛。”
宁俐笑了,“谁披麻袋啊。”又皱眉,“谁跟你单独在一起?”
吴庆东也笑了,宁俐感觉他目光象在看个小孩子,遂收起笑容,“那边有个购物中心,去看看?”
吴庆东有点意外,本以为她会固执已见,没想到会这么痛快,“行啊,坐我车吧?”
宁俐想了想,“晚上回家太麻烦,还是我也开吧。”
“行啊,就是觉得两个人开两辆车,有点怪。”
宁俐看看他,没吭声。
两人开车一前一后来到附近一家档次很高的购物中心,在地下车场停好车,直接坐电梯来到女装部。
这里没有专门的礼服店,宁俐又看了一眼吴庆东的装束,走进一家国际一线品牌专卖店,吴庆东跟在后面,这家店面非常大,空荡荡的没有其他顾客。
营业员见到二人很热情,连忙上前介绍当季新款,吴庆东四下看了看,径自走到休息区,心安理得地坐在沙发上,随手拿过一本杂志,又看看手表,“时间还早,你慢慢看。”
宁俐看他一眼,跟随营业员来到货架旁,一边挑选衣服一边忍不住想,也不知他带过多少女人去聚会。
她还是抓紧时间挑了一条裙子,通身黑色,羊绒质地,长度过膝,线条简洁,她又配了一双黑色高跟鞋,换完衣服,她站在全身镜前打量自己。镜中的自己更加窈窕,裙子是长袖的,只领口处露出一弯白皙肌肤,其上是那条她从不离身的蜜蜡项链。
旁边的营业员建议她换上同品牌项链,她试了试,觉得全身同一品牌有点死板,又走进试衣间,把原先搭配牛仔装的绣花丝巾当做腰带,松松系在腰间。那丝巾是全手工满绣,颜色斑斓,主色调正是与她颈间蜜蜡一致的深红色,两相呼应,竟然衬得这一身装扮格外别致耐看。
营业员赞不绝口,吴庆东闻声走过来,眼睛明显一亮,“很好!很有中国特色!”
宁俐啼笑皆非,见吴庆东掏出钱包想要付账,忙不迭道:“不用。”她先一步拿出卡递给营业员。
吴庆东无奈地笑了,“在你面前,男人是有劲儿没处使。”
宁俐皱眉,莫名感到他这话有点刺耳,似乎有别的意思,又怕是自己多想。
买完衣服,两人开车离开购物中心。吴庆东在前面引路,一路开到城北一片高档住宅区,是一个闹中取静的所在,乔万山的别墅坐落在小区最好的位置,旁边是一片人造湖景观,大门外的空地上停满了车。
两人相继停好车,吴庆东走过来,见宁俐衣着单薄,脱下大衣为她披上,又撑起臂弯,宁俐看看他,轻轻挽住他手臂,两人并肩走进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记录一下曾用文案。
第一个:俗世红尘,甲乙丙丁。
第二个:一个不懂爱,一个爱无能,熟男熟女间的感情拉锯战。
第三个:就是改过几次,大同小异的现用文案。
☆、第五十章
里面院子很大, 四周是一圈花圃, 种满冬青,院中站了不少人, 都在互相问候。一进入这种环境,吴庆东如鱼得水,似乎和每个人都很熟络, 纷纷打招呼、寒暄, 间或开个玩笑,令宁俐充分见识了其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功力。
宁俐自然是插不上话, 在他身边只负责微笑,笑到脸都麻木,她注意到,吴庆东并没有向其他人介绍自己, 不禁自嘲,现在自己这角色,是不是就叫花瓶?
这时吴庆东侧头对她耳语, “不用紧张,其实就是个小型聚会, 主要是长辈、一些走得近的朋友,还有一些生意伙伴。”他抬眼看了看, “女的也不少,应该有话题,不会闷。”
两人继续向前走, 拾级而上,走到客厅里,地方也很大,装修华丽又大气,挑高的天花板上垂下几个大型水晶吊灯,璀璨的灯光下,人们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喝酒、聊天,十几个侍者穿行在其间。
一人迎上来,“庆东!”
“励勤!”
两人亲热招呼,互相捶了几下肩膀。
宁俐站在一旁,见来人岁数与吴庆东相仿,气质儒雅,身旁还站着一位金发碧眼的年轻女人,估计是他的妻子或女朋友,她与那女人互相友好地笑笑。
这时吴庆东似乎想起她,扶着她的肩膀推到乔励勤面前,“认识一下,这是我老同学——乔励勤和他太太琳达,这是我女朋友——宁俐。”
宁俐心跳漏了一拍,暗道,好像并没有和他确定关系,但见他说得自然,又想这个“女朋友”在他心中估计只是一个通用称呼。
乔励勤已伸出手,“你好。”
宁俐礼貌地与乔励勤夫妇握了一下手,为照顾琳达,接下来三人都说起英语。
吴庆东环顾四周,“励勤在国外待久了,这聚会搞得很洋派。”
“哪里是我的主意,是励颖想的。”
“是吗。”
这时乔励勤叫来侍者,几人都从侍者手里的托盘中端起酒杯,吴庆东喝了一口,“这酒有点甜啊。”
宁俐忍不住提醒他,“别忘了你还要开车。”
乔励勤笑道:“这些都是励颖准备的功能饮料,不含酒精,敞开了喝,不影响开车。想喝真酒,那边也有,已经找好代驾。”他指指不远处的台子。
“励颖想得挺周到。”吴庆东赞道。